反介入的非守勢體現則可以限定於台海或其他與中共存有領土爭議的地方。2015年《中國的軍事戰略》白皮書強調中共要「突破重陸輕海的傳統思維,高度重視經略海洋,維護海權」;新形勢下積極防禦戰略方針所堅持之原則中則寫到:「統籌維權和維穩兩個大局,維護國家領土主權和海洋權益,維護周邊安全穩定」將維護國家領土主權以及海洋權益寫在一起,並強調經略海洋,顯見北京對周邊擁有海洋利益的地區展現更積極主動之一面。前些時候共軍運輸機編隊迫近大馬空域,展現戰略投送能力就是一例。
雖然積極主動含有攻勢意義在其中,不盡然符合北京講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積極防禦戰略方針。然而積極防禦在不同戰略層級能有不同解讀,在「國家」與「軍事」戰略層面無外乎為「後發制人」,強調中共是受霸權主義、新干涉主義壓迫下,為維護國家統一與主權完整才不得以動武,藉以獲得道德制高點與國內人民及國際認可之正當性。
而在「戰役」層級則呈現「先發制人」。這與積極防禦大相逕庭,卻可與後發制人相輔相成,其意在主張中共是在敵人先攻擊的前提下才「先發」。例如美軍任何協防台灣的軍事部署或活動,都可以被視為分裂中國的軍事行動,相當於在戰場上開第一槍,給予北京充分藉口先發制人犯台還擊,成為反介入之非守勢作戰體現。這也是為何從過去到現在美國海空軍機艦停靠台灣總是低調迅速,並以特殊理由或動作迴避北京敏感神經,例如軍艦不直接停泊港口、軍機用來載運參議員等,透過切香腸戰術遊走戰爭邊緣。
總而言之,超脫海峽的北京將會是對台北最不利的兩岸關係,當共機正在建立反介入之守勢與非守勢戰場環境,台灣更應有所警覺,不能因常態化接收共機擾台訊息而忽視其威脅,又或是因國際普遍支持台海和平穩定而老神在在,否則只會錯誤感知外部環境,促成時局誤判,陷入不利局面。此外,在北京試圖超越海峽時,台北更應積極與對岸展開協商,保持美中台三角關係穩固,在有限時間爭取最大利益。
當然,我們也可以繼續沉浸在台美結婚的幸福泡泡裡,對兩岸關係絕口不談,坐視北京超脫兩岸,將台北話語權壓至最低;也可以忽略台北最樂見的結婚型三角同時也是最不穩定的三角關係,講求中美「該競爭的競爭、該合作的合作、該對抗的對抗」的拜登政府,或許仍有成為三角樞紐的動機。但我們不可無視的是,即使台美心靈關係上再近,也隔了一整個太平洋,而中國就在不到200公里旁,地緣政治仍然很大程度影響區域局勢。
所謂「東升西降」的權力分佈變化下,儘管中國要能平視美國似乎仍有一大段路要趕,但一旦北京獲取了超越了華盛頓認可權力上限,屆時華府會選擇走向戰略清晰而成修昔底德的陷阱?又還是讓渡權力,使廣大的太平洋容納兩個大國?在白宮易主與中共百年所謂「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之際,這些問題更值得探討。而無論華府的選擇如何,那時的台北必然已無多少自主空間。
慶幸的是,這還沒發生;不幸的是,這是現在進行式;更不幸的,台北的主政者顯然正促成這一切發生。2021年的世界仍然和平穩定,美國人主導的全球秩序依然維繫世界運行,在中美經濟軍力差距仍大之下,台灣還有一定活動彈性以及脆弱而珍貴的和平能夠享受。
我們當然能祈禱一切態勢都往台灣人最期望的方向發展:大陸政經成長受挫,這個修正主義巨龍被全世界討厭,北京遭逢內憂外患夾擊;美國重新穩固全球秩序,西方主導的遊戲規則持續運行,世界迎來正義打敗邪惡的幸福結局。然而在台灣與中美雙方力量都不對稱,台北的實力無法大到影響如此大局走向;又在放棄政策彈性而一面倒向華盛頓的選擇下,我們能做的,或許也只剩下祈禱了。
*作者為軍事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