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過完生日，84歲了，算算日子，還能有多久呢？老朋友一個接一個的走。有些朋友少有聯繫，已走了好幾年，我還打電話去問候他。失聯久的朋友，有時都不敢問，他們還健在否？其實這也沒有甚麼，人總會有這一天的。但有些狀況，卻讓人感慨萬千。
夫失智、妻患帕金森症
有位朋友，年過80，丈夫失智多年，妻獨自持家，但妻也是80老人，不但體差，且有帕金森症，如何還能持家並照顧失智的先生呢？當然悲哀，但更悲哀的是他們有三個孩子，都在國外，事業有成，還有在大學當教授的。但對父母現在的苦難，視而不見，對父母養育之恩，省吃儉用送他們出國深造，早已忘光光。
我勸朋友，應該告知孩子，三個應該有一個回來，讓活著痛苦，死又死不掉的父母，能在有一絲安慰下離世。對我的建言，這位朋友，只是一直的說：「是啊！是啊！」，但一直「是啊！是啊！」要到哪一天呢？我跟朋友說，可不可以把孩子電話給我，我來跟他們聊聊。朋友不好說甚麼，一直打哈哈。
不留棺材本的結局
另外一個朋友，也有三個孩子，都在加拿大，得了學位，留在加拿大，工作不錯，一個結婚，二個待婚。這三個孩子都與我很熟。承他們厚愛，有事常來徵詢我的意見。
有一位2019年時要在多倫多買房子，徵詢我的意見。我說那邊狀況我不熟，很難給你們中肯的意見。我就順便問他，你們在台灣的父母已年近90，身體狀況不佳，隨時可能倒下，你們只想到買房子，有沒有想到回台灣給父母一點照顧呢？他們的反映奇特又令人慨歎。
他們說，父母生病難道要我們在醫院陪伴看顧他們嗎？那我在加拿大曾進出醫院多次，父母怎麼沒有來陪我呢？聽到受過高等教育的孩子，說出這樣歪理，我氣到無言以對，卻也不想再多說甚麼。
這三個孩子父母不是很有錢，是窮公務員，一輩子省吃儉用，將三個孩子送到國外深造，儲蓄用乾了。否則現多點棺材本，請個外勞照顧，也不致要慘慘的面對無光的殘生。
家裡多了兩個外國人
60年前，我們大學畢業時，成績好或家庭富裕的孩子，絕大多都去國外留學，尤其是去美國。60年後的今天，我仍然支持去美國等先進國家深造，一旦學成後，有一、二年工作經驗就應返台，不能像從前一出國門就不返，落地生根，在美國生兒育女，終老一生。美國這些西方國家，並非樣樣都先進，尤其在孝道方面，跟中華文化比真是差太遠了。
有次我應邀去紐西蘭演講，共講了十幾場，有機會跟許多華僑聊天。有一位說，他們當年移民紐西蘭，是因台灣教育制度不夠理想，孩子為了考試，惡補多。他們來時一家四口，現在仍是四口，但是家裡有兩個成了「外國人」，言談間甚為失望與後悔。
無子西瓜不也很好嗎？
我和妻子蘇老師結婚58年，沒有孩子，戲稱是無子西瓜。看到這些多子多孫朋友晚年，被兒女拋棄的慘境，我們對上天無子的安排，更為感恩。
無子西瓜對有子女的人來說，相對的比較有錢有時間一點。我們一生雖然是窮公務員，但我們省吃儉用，餘款捐作愛心，我們前後捐款已超過新台幣一億元。
我們夫妻倆及好朋友，共創辦了六個慈善基金會，盡全力做愛心工作，也曾幫助了許多苦難的人，將來離開世界時，希望成為一個「人去愛留」的人。
＊作者為前監察院長，本文原刊《台灣醒報》，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