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去紀念碑那邊。」
我對計程車司機這樣說。「喔,是沙希德(shahid,殉教者、犧牲者之意)碑嗎?」司機回應。「好,我帶你去!」說完,他便一腳踩下油門。紀念碑位在距清真寺幾分鐘車程處,村子北側的山坡上。我跟司機說因為關心伊斯蘭,所以從日本前來調查沙甸村屠殺事件,司機聽了之後勉勵我說:「請務必把這起事件詳細寫下,在日本廣為宣傳!」然後,他堅決不收我計程車車費。看來,這起事件讓沙甸人至今仍然耿耿於懷。
往沙希德碑前進,需要經過一片廣大的墓地。伊斯蘭都採土葬方式,也有很多新建的墳墓;一個人走在路上,確實會感到害怕。首先,我抵達了第一座比較小的沙希德碑。在這座碑上用漢文寫著簡單的事件來龍去脈,內容是將屠殺的責任,歸咎於以毛澤東夫人江青為首的「四人幫」。從這裡再登上石造的階梯,另一座巨大的沙希德碑便聳立在眼前。在紀念碑正面刻著以「滿江紅」為題的詞,內容是哀悼血腥屠殺;在碑的底部台座上,則分別刻著九百名殉教者的名諱。上面也有用阿拉伯語寫成,簡單彙整事件概要的文字。在這裡,儘管是紀念碑也要分成2座。
當我仔細端詳紀念碑,正準備離去的時候,一位姓王的70多歲老人,帶著孫子一同前來。王老先生說,自己是來上墳的;他的親戚遭到解放軍殺害,就長眠於此。王老先生雖然運氣好躲過一劫,但家裡卻遭到砲擊,被燒成一片白地。而他幾乎每天都會來這裡祭拜。
這時正值全世界穆斯林的齋月期間,鎮上的餐廳不到傍晚是不會營業的。我在傍晚時分,踏進一對據說是來自新疆維吾爾自治區昌吉回族自治州的年輕回族夫婦經營的店裡。因為我在1990年代曾經去過昌吉回族自治州好幾次,所以我們很快就聊開。這位丈夫曾在沙甸村的伊斯蘭學校就學,相當喜歡氣候溫暖的沙甸;不只如此,因為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的宗教鎮壓政策實在過於苛酷,為了追求自由,他才移居到沙甸村。
在和回族夫婦閒聊一陣後,外面傳來悠揚的喚禮聲,召喚人們前去晚禱。男人們慢慢走向沙甸村的大清真寺,我一邊遠眺他們祈禱的景象,一邊朝旅館前進。這次我搭的是一位維族青年駕駛的車。他也是為了追求新天地,從不自由的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前來沙甸村的一員。維吾爾人在自己的故鄉,被身為「後來者」的中國人剝奪自由,這個事實在南國的雲南省也展露無遺。
三、穆斯林的集體記憶
第2天的清晨,我在喚禮聲中醒來。雖然我不是穆斯林,但不知為何打從心底喜歡喚禮聲,總覺得有種讓人神清氣爽的感覺。
早上的第一項任務,就是前往那座清真寺風格的區公所;我和沙甸村的副書記王莉萍(音譯)約好在那見面。王小姐是雲南大學的熟人介紹給我的,她是一位充滿知性的女性,對村中的歷史知之甚詳。我在事前得到建議,因為現在正值齋月,不只白天不能吃東西,有些虔信的穆斯林,甚至連吞口水也不行,因此訪談時間在一小時內為佳。王小姐為身為客人的我端了杯茶,但因為在齋月期間,所以我也客氣地推辭,然後便開始聽她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