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四年,ISIS入侵她的家園,實行種族滅絕。哥哥與母親被殘忍殺害,她被賣給聖戰士當性奴;那一年,她二十一歲。
娜迪雅‧穆拉德沒有被這一切擊退,兩年後,她站上聯合國的講台,作證ISIS帶來的暴行,終讓聯合國實施制裁。
山裡的亞茲迪人回想他們逃命時所做的決定。也許他們是攔截開往山區的車才能率先抵達,也許他們一路沒停下來載走路的人。他們有可能帶動物一起走,或多等一會兒,救其他人的命嗎?我媽的外甥天生殘疾不良於行,當ISIS入侵時,他堅持讓他愛的人先上山,知道他靠雙腳是走不到的。他能及時趕到嗎?現在倖存者被困在山頂的酷暑裡,ISIS群集山下,而沒有救援的跡象。
接獲這些消息時,我們覺得聽見了自己的未來,所以我們祈禱。我們打電話給我們在遜尼派阿拉伯村落和庫德斯坦認識的每一個人,但沒有人給我們希望。ISIS沒有在那一晚或隔天上午攻擊克邱,但他們讓大家知道,如果我們想逃跑,他們會殺了我們。住在靠村莊周邊的居民告訴我們他們的樣貌。有些人的頭巾遮住眼睛。大多數留鬍子。他們攜帶美國的武器,是美國離開時轉交給伊拉克軍隊,然後在伊拉克軍隊已撤離的崗哨被ISIS搶來。那些好戰分子的外表就跟電視上和網路宣傳影片裡面的一樣。我無法把他們當人看。就像他們帶的槍和開的坦克,對我來說,那些男人本身只是武器,而他們對準我的村子。
第一天,八月三日,一名ISIS的指揮官來到克邱,而艾哈邁德‧賈索召集村裡的男人進集會所。因為艾里亞斯是長子,他過去看看情況。我們在自家院子裡等他,坐在我們綿羊旁邊的影子裡。我們已經把綿羊送回來看管,牠們輕柔地咩咩叫,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凱薩琳坐在我旁邊,看來稚嫩而恐懼。雖然我們年紀差了幾歲,但在學校上同年級,而我們形影不離。十幾歲的時候,我們都迷上化妝和髮型、拿對方當模特兒練習,並在村裡的婚禮初次展現我們嶄新的風格和技術。新娘是我們的靈感;那是她們在外表投入最多金錢和時間的一天,而她們看起來都像從雜誌照片走出來似的。我仔細研究她們。她是怎麼弄出那樣的髮型?她塗了多濃的口紅?然後我會跟新娘要一張照片,加進我保存在一本綠色相簿的選集。我想像,當我自己開美髮院時,女顧客會翻閱那本相簿,尋找最理想的髮型。在ISIS到來時,我已經有兩百多張照片。我最喜歡的是一個年輕褐髮女子的照片,她的頭髮在頭頂蓬鬆地捲曲,點綴數朵小白花。
凱薩琳和我常努力處理我們的長髮,用滿手掌的橄欖油護理,用散沫花染色,但今天我們連梳都沒梳。我的姪女臉色蒼白、一語不發,而我突然覺得自己比她年長好多好多。我想要讓她舒坦些。「別擔心。」我告訴她,牽起她的手。「不會有事的。」那是我媽告訴我的話,儘管我不相信她,為孩子抱持希望仍是她份內之事,而現在,為凱薩琳抱持希望成了我份內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