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里亞斯走進院子,大家都轉頭看他。他呼吸急促,彷彿從集會所一路衝回家,而他試著平復心情才開始說話。「達伊沙已經包圍克邱,」他說:「不可能離開了。」
ISIS的指揮官警告集會所的男人,如果他們試圖逃離,就會被嚴懲。「他說已經有四戶人家試了。」艾里亞斯告訴我們。「結果被他們攔下來。男人不願意改宗,就被殺了。女人緊抱住小孩,但被他們硬生生拆散。他們奪走村民的車子和女兒。」
「敢死軍一定會回來。」我媽從她坐的地方低聲說道。「我們得祈禱。神會拯救我們的。」
「會有人來幫我們的。」馬蘇德說。他很生氣。「他們不能把我們留在這裡。」
「指揮官說我們得打電話給我們在辛賈爾山的親人,叫他們回來投案。」艾里亞德繼續:「他們叫我們告訴他們,只要他們下山,就會被赦免。」
我們不發一語,慢慢理解這個消息。雖然山上生活困苦,至少那些抵達那裡的亞茲迪人已經遠離ISIS。我們相信山能保護我們免受迫害。有好幾代的亞茲迪人曾逃進山裡安全的洞穴、喝山上的溪流、靠從樹上摘的無花果和石榴活下來。我們的聖堂和教長環繞山的四周,而我們認為神一定會特別仔細看顧它。赫茲尼已經從辛賈爾城平安抵達山區,他打電話回家時,斥責我們為他擔心。「你們為我們哭泣,我們才要為你們哭泣呢,」他說:「我們已經得救了。」
好戰分子叫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當他們一家一家收取村民的武器,我們交出全部,只留一把──一天深夜,趁我們認為他們看不到的時候埋在農田裡。我們不嘗試逃跑。每天艾里亞斯或別的哥哥都會去集會所聽取ISIS指揮官的指令,然後回家告訴我們最新消息。我們待在室內,安靜無聲。最後,那把埋起來的槍仍埋在那裡。而不管ISIS做何承諾,我們寧死也不願叫赫茲尼或其他人離開辛賈爾山。大家都知道下山的亞茲迪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作者娜迪雅‧穆拉德,人權運動者。她是瓦茨拉夫哈維爾人權獎(Vaclav Havel Human Rights Prize)和沙卡洛夫獎(Sakharov Prize)得主,獲聯合國任命為首任人口販賣倖存者尊嚴親善大使(Goodwill Ambassador for the Dignity of Survivors of Human Trafficking),本文選自作者自傳《倖存的女孩:我被俘虜、以及逃離伊斯蘭國的日子》(時報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