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拜登於7月13日至16日,展開他就職以來首次的中東之行,期間將會見以色列、巴勒斯坦和沙烏地阿拉伯的領導人,並在吉達參加「波斯灣合作理事會」(Gulf Cooperation Copuncil)峰會。拜登出發前在《華盛頓郵報》撰文說明,此行目的是「重視美價值觀和利益」,並強調要「在與中國競爭中勝出」。
我認為利益應該擺在拜登的第一位。
在冷戰與冷戰後初期,美國一直在中東扮演支配性的角色。無論是打擊恐怖主義或促進以、阿和解,美國的努力都獲得地區內外主要國家的支持。歐巴馬急欲脫離中東戰爭的泥淖,他的「重返亞洲」或「亞洲再平衡」政策,只是把美國的資源更多從中東轉移到亞太;但在中東國家看來,這形同是一場「戰略退卻」。
川普的「退群」行動印證了這些國家的看法,因為它不僅提供中、俄這兩個全球競爭對手在中東擴大影響力的活動空間,也加劇了美國地區盟友對美國安全承諾的疑慮。
以色列是美國在中東地區最忠實的盟友,支持以色列是美國民主、共和兩黨的共識。因此,穩固美、以同盟成為拜登此行的一個重要任務。以色列總理拉皮德(Yair Lapid)就把伊朗作為他與拜登會談的首要議題。以色列現在視伊朗為其主要安全威脅,而拜登的難題則是如何使以國相信,恢復「伊核協議」(Iran nuclear deal)對以國安全和中東和平有利。
2015年7月簽署的伊核協議,主張伊朗應縮減核能相關活動,以換取美國、歐盟和聯合國安理會解除對伊朗的制裁。這一協議遭到以色列的堅決反對。事實顯示,簽訂協議不但沒有緩和伊朗的激進路線,反而強化了德黑蘭在伊拉克、黎巴嫩和敍利亞等地的影響力。川普在2018年片面宣布退出伊核協議,並恢復對德黑蘭的制裁;伊朗也趁機違反協議的限制,如提高提煉濃縮鈾的純度。
拜登上台後想讓美國重新加入協議,而當年簽署協議的英國、法國、中國、德國和俄羅斯,也積極促使美、伊走上談判桌,目的是解除對伊朗的制裁,並促使伊朗遵守協議中所做的核子承諾。但談判因為德黑蘭要求恢復核協議的其中一個重要條件,即華府必須將伊朗的「伊斯蘭革命衛隊」(IRGC)移出美國的「外國恐怖組織」(FTO)名單而陷入僵局。美國認為IRGC控制伊朗精銳武裝和情報部隊,並在全球進行恐怖活動。伊朗則聲稱已做好達成一項「良好協議」的準備,譴責美國拖延談判。
拜登在與以色列總理拉皮德簽署的聯合聲明中,表示會動用「國家力量所有元素」,防止伊朗取得核武;但以色列仍強調應採嚴厲制裁,以期達成影響更為廣泛的協議。拜登夾在以色列和伊朗之間,處於兩面不討好的情況。
拜登此行會在巴勒斯坦停留幾個小時,與巴勒斯坦自治政府主席阿巴斯(Mahmoud Abbas)會面,但以、巴和平進程未列入討論議程。外界研判拜登刻意迴避「巴勒斯坦建國」這個敏感的問題,強調的只是以、阿和解。拜登會在訪問中東期間宣布,向巴勒斯坦提供3.16億美元的一攬子援助,以試圖恢復兩國關係,
英國《金融時報》指出,拜登此次訪問中東的動力來自促使「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增產,以緩解美國高油價壓力。沙烏地阿拉伯在石油戰略儲備方面擁有的重要地位,當然是拜登極欲拉攏的對象。拜登曾因沙國記者卡舒吉(Jamal khashoggi) 2018年遭殺害,在競選總統時批評沙國是「賤民國家」(pariah state)。拜登上台後立即結束美國對沙烏地在葉門軍事行動的支持,也讓沙國感到不滿。但中東問題專家認為,「拜登甘冒輿論質疑也要訪問沙國,純粹是現實考量,因為這是美國身為世界超強必須付出的代價,沙國的實力讓美國無法漠視。」
拜登召集以色列和阿拉伯盟友,舉行海灣國家領導人峰會,並籌建「中東防空聯盟」,被外界形容是「中東版北約」,目的是削弱中俄在地區的影響力。白宮高層表示,拜登政府對中東的5原則包括:夥伴、嚇阻、外交、整合與價值。拜登16日稍早與包括沙國在內的「波斯灣合作理事會」(GCC)6國,加上埃及、約旦和伊拉克的領袖舉行峰會。拜登告訴他們,華府將繼續全面參與中東事務,不會將影響力拱手讓給其他世界大國。拜登聲稱:「我們不會一走了之,留下真空給中國、俄羅斯或伊朗來填補」
中共已利用「一帶一路」和阿富汗、伊朗、俄羅斯等在中東形成「抗美統一戰線」。值得注意的是,接著拜登的中東之行,克里姆林宮發言人於12日表示,普丁隨後也將參加與伊朗和土耳其的三邊會議。
俄烏戰爭後,拜登應該體會到他在中東實施聯盟戰略有其困難之處。中東國家雖對俄羅斯的侵烏舉動不以為然,但卻不願加入對俄制裁的行列,包括以色列在內。此外,拜登強調他在進行一場民主和專制的鬥爭,但在爆發「阿拉伯之春」12年後,阿拉伯人正在失去對民主能為中東和北非帶來經濟穩定的信心。
專家指出,阿拉伯地區公民可能正在尋求其他政治制度,如「中國模式」的一黨制。最近「阿拉伯晴雨表」網絡組織,為BBC新聞阿拉伯語採訪了9個國家和居住在巴勒斯坦的近2.3萬人,結果發現大多數人認為:「在民主制度下,經濟是更加疲軟的。」
拜登此次中東之行,選在國內經濟難題和國外烏克蘭危機的時刻,結果將如BBC中東事務總編輯博文(Jeremy Bowen)所說:「在『空軍一號』的總統套房裏,拜登有可能再次面對美國國力的局限。」
*作者為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本文原刊《美麗島電子報》,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