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智對天龍國的貓奴和年輕人缺乏政治魅力,賣萌不是他的強項。「賣萌」翻譯成白話文是「裝可愛」;翻譯成文言文就是「脅肩諂笑」。那麼只要不去賣貓賣豬狗,丁、柯都是賣萌高手。
貓在台灣奠定的寵物地位,似乎並沒有很久。狗久得多。但其實也不那麼久。
過去貓狗都是家畜,跟寵物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家畜若不提供勞務,便得提供肉身。在過去的父權社會裡,地位跟女人沒兩樣。不看家的狗、不抓老鼠的貓,跟嫁出去的女兒,都是那個時代男性沙豬(及其女性配偶──大家說話憑良心)心目中的不良債權。
貓周旋眾飼主卻能維持自由意志
寵物,則不勞而獲的受寵即可,飼養者在法律上是主人(飼主),現實則心甘情願扮演/享受奴才角色,藉此獲得療癒。至於為什麼自己吃喝拉撒、行住坐臥均能夠療癒主人?對於寵物而言,應該是宇宙永恆難解之謎。
在強調服從、忠誠、義務的時代,狗的社會評價遠勝於貓。很難想像十八王公廟祭祀一隻忠義的貓。在澀谷等待早已死去的主人回來的,也非狗不可。儘管大家感動得熱淚盈眶,「笨死了」是心裡說不出來的那句話。
相較之下,貓多麼獨立,多麼陰險神祕,多麼實務派呀。若說「狗來富」是農業社會守株待兔價值觀的體現,「招財貓」絕對是資本主義刺激消費的象徵。鄧小平政壇屢仆屢起,好比九命怪貓,所以二殘劉紹銘就曾經說:「貓有九條命,說不定矮子屬貓。」
漫畫裡面見五個傻鳥同時豢養一隻流浪貓,五傻都以為自己是貓的唯一,而貓則自認為天生自由貓,受供養不受豢養。所以過去的厭女沙豬代表古龍,便曾陰惻惻地寫道:「我並不是說:貓像女人,而是說:女人很像貓。」這意思其實是「女人甚至不如貓」。因為不論公貓母貓,雖周旋於眾飼主間卻能維持自由意志;而名女人交際花卻只是占男人便宜的虛擬自由意志。
姚文智捧貓賣萌卻犯眾怒
古龍基本上就是庸俗化的尼采。這種人既無豢養家畜的農牧民現實主義需求,也沒有與寵物溝通交心的社交能力與少女情懷,所以只好跟男人「講義氣」,在女人面前「裝超人」。他們代表了厭女沙豬們古老而美好的時代。
貓狗社會形象的逆轉,和台灣民主化、價值愈發多元大有關係。「狗奴才」絕對是罵人的話,有最高法院背書;「貓奴」卻「萌」得不得了,人人爭相自承貓奴。據我觀察,貓勢甚盛,更勝於狗。所以近二十年來,寵物狗也逐漸貓化──走輕薄短小、稍微壓一下就骨折送醫、「連貓都打不過」路線。
在這種無萌不成貓狗的時代,姚文智捧貓賣萌卻犯了眾怒。雖說咎由自取,其實多少也有「不是這裡的蟲」,誤入小姐後花園的階級悲劇味道。更別提年齡歧視的問題了。我們的確很難想像,在秋葉原女僕咖啡受到女僕打扮、嘴裡直呼「御主人樣」的姚文智招待,宅男還肯掏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