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沫特萊住處隔壁的窯洞,住著她的翻譯吳光偉,也是最近才來到延安的一位漂亮的舞台劇演員。史沫特萊管她叫「莉莉」(百合),這個名字對她極為「速配」。二十六歲的莉莉面如滿月,高雅有如湖中浮花,她和史沫特萊可說完全不同,與延安其他居民也大不相同。延安所有的女性當中,只有她搽脂抹粉化妝,她從西安帶來大量的化妝品。她把一頭烏黑的長髮結成漂亮的辮子垂放到肩頭,她也精心照料她的指甲和皮膚。難怪,許多男人,包括已有家室的,都開始注意到她。
毛澤東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起先,他和莉莉的關係很純潔。他偶爾會拜訪她以及她的鄰居,聊天、打牌、喝咖啡,有時候也喝米酒、享用蘇打餅乾(史沫特萊因胃潰瘍,總是設法備著它們)。他有好幾次留下來吃晚飯。從一切外表看,他只是看重她是個有才華的女演員,對革命鬥爭有顯著的貢獻。當時莉莉正在延安舞台上演出從高爾基(Maxim Gorky)的《母親》改編的戲劇中的妮若芙娜(Nilovna)一角。
然而,隨著時間進展,謠言悄悄傳遍全城。女性們、其中大多數已婚,特別不高興。作為積極的黨員,她們和丈夫們一起經歷內戰、長征、國民黨圍剿、飢饉、轟炸,以及和子女分離的種種艱苦考驗。尤其是,她們自認是革命的道德家。「嫵媚」、「嬌柔」都不在她們的詞彙裡。鮮豔的衣服、化妝品和時尚髮型,只會引起她們的蔑視。她們把和不熟的男子聊天,視同外遇。她們把男人、包括自己的丈夫,當作革命同志對待;她們衣著服飾像男生,剪短頭髮,行為非常莊重和獨立—一切都是非常游擊隊式的純潔主義。
延安的女性也不太理睬史沫特萊,原因則不單是因為她和莉莉交朋友。史沫特萊的個人作風與其他女性倒沒什麼不同:她從來不用化妝品、服飾簡樸如男性、不矯揉造作,而且熱愛共產黨。但是她相當粗魯、自信滿滿,而且太獨立。她相信自由的「革命」愛情,排斥婚姻,宣稱那是奴役女性的一種工具,也極力提倡避孕(史沫特萊被迫停止向地方農婦推廣行房後灌洗避孕,因為延安婦人把那檸檬味的水拿來當飲料喝)。在公開集會上,史沫特萊說話非常直率,經常在她住的窯洞裡花好幾個小時採訪男性。朱德的太太康克清為人率性、活力充沛,特別討厭她,而且不無理由。史沫特萊才剛到延安,就開始動筆寫朱德傳記,還深深愛上他。她根本毫不隱瞞自己對朱德的愛慕之情,稱他為「我在世上最好的朋友」。
康克清和賀子珍在婦女圈組織反史沫特萊和莉莉,很快地,延安的革命婦女統統加入。史沫特萊和莉莉沒注意,分別繼續和朱德、毛澤東密會。另有兩位女性加入她們危險的遊戲:一位是著名的共產黨作家丁玲,她本身就是徹底解放的女性;一位是偶爾也參加的海倫.佛斯特.史諾(Helen Foster Snow),即艾德加.史諾的太太。她的閨中好友都叫她「佩」或「佩姬」(她的筆名是妮姆.威爾斯[Nym Wales])。海倫和她丈夫一樣,是個新聞記者,於四月底來到延安。她長相甜美,不遜好萊塢任何一位美女,但是相當謙和。她和史沫特萊一夥人混在一起,因為她認為她們並無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