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公走了,第一次聽到爸爸大哭:為什麼他真的沒做錯事,卻連送自己爸爸也沒辦法?
爸爸走了以後,羅小姐開始漫長的「說謊」生涯:「說的謊可能不只一個,說一個就要圓更多個,因為也不知道怎麼說出口……講白一點,我爸爸是通緝犯,說我爸是清白的,怎樣都不會有人相信……」
爸爸是通緝犯,這件事實在太難說出口、太難相信朋友會理解,她只好騙朋友說爸爸在美國跟朋友做生意,她放假偶爾會說「我要去美國找爸爸」,結婚時被朋友問說「妳爸該回來了吧,怎麼結婚妳爸不回來」,她繼續說謊:「我太胖了,不想穿婚紗啦!」一開始敷衍親朋好友說等兒子滿周歲再辦婚禮,兒子兩歲了爸爸卻還是沒回來,「紅毯上沒有爸爸牽,我爸又不是死了……」這些話,她只能自己吞進去。
案件追訴期長達20年,意味著羅明村必須在海外待超過20年,羅小姐無法想像爸爸能否撐到那時候。提起第50次非常上訴時,羅小姐說爸爸一個人在國外生活,只靠當初賣房子那筆錢撐了10多年,爸爸有高血壓、心臟病,真能撐到70多歲平安回來嗎?她不敢想像。
逃亡期間羅小姐跟爸爸聯絡上了,碰上爺爺過世、被爸爸問「怎麼了」的時候,她不得不告訴爸爸「阿公過世了」,她也在專訪影片說,那是她第一次聽到爸爸在電話裡放聲大哭:
「他說他實在不孝,沒辦法回來……他真的覺得老天爺很不公平,為什麼他真的沒有做錯事情,卻連送自己爸爸都沒辦法……」
「那時候覺得天啊,一方面爸爸第一次在我面前表現脆弱,我覺得怎麼會這樣,接下來我想──我會不會也這樣?會不會接下來爸爸走了、生病走了,我也沒辦法送他……」
「不要讓我爸爸的冤案再發生」要檢察體系認錯 第50次的拚命
談起為何提第50次非常上訴了仍不想放棄,羅小姐昨日說,替爸爸爭取清白已經成了她人生的一個信念:「我也是相信爸爸的清白,都在協助他整理資料,就是覺得說不想放棄……我個性本來就固執一點,對的事情我就想做到底。」
爸爸的冤情不會得到社會同情──羅小姐深深知道這點,律師也說,收賄案件加上流亡海外,似乎特別難引起社會共鳴。但在民間司改會問她要不要接受專訪、談談心路歷程、給其他在冤獄中掙扎的家屬一點鼓勵後,她仍決定站出來,露臉,把藏了20年的秘密說出來。
「其實很有壓力,因為很有熱度,親朋好友跟很多同事們都說『妳最近上電視了』……」談起專訪影片後來的熱度,羅小姐尷尬笑了笑。
律師林俊宏指出,羅明村案除了檢察官逾期上訴、收到判決書拖了20天才提上訴之外,羅明村本身也是「真實無辜」,包括被控收賄的時間點在警局開會也有領槍記錄、共同被告說法矛盾、調查局退休人員李復國也坦言測謊不可信,冤獄平反協會執行長羅士翔更說:「他(李復國)對自己測謊都沒有信心,那我們的法院怎麼能有信心?」
一個不懂法律的人,經過爸爸這一冤,羅小姐不得不更深刻認識司法體系了。她感嘆,這件事最終還是要回到檢察體系的問題,雖然很多長輩也會告誡她:「幹嘛把所有責任扛在自己身上?要他們承認自己的錯誤有那麼簡單嗎?畢竟那麼久的案子……」
「就算知道的朋友也很難跟他講,快沒辦法呼吸了,被磨到不敢想……案子一直重送重審、一直不斷非常上訴、甚至幫我們忙的律師都退休了,我們去他事務所搬資料,才會發現原來這麼久了……」
專訪影片裡羅小姐曾這麼說,然而在昨日提起第50次非常上訴時,她仍堅定地說不想放棄,更重要的是:「不要讓我爸爸的冤案再發生。」
第11個沒有爸爸的中秋節前夕,羅小姐進行第50次的搏鬥,只盼能讓爸爸早日回歸清白。而其他還在等待平反的冤案家屬,能否順利團圓?羅小姐的故事僅是其中之一,這條平冤漫漫長路,當事人受苦,整個家庭也跟著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