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前總統川普日前接受《時代雜誌》(Time)專訪時表示,如果他勝選重返白宮,美國將不會出手幚忙那些他認為「付出不夠」的歐洲和亞洲盟友。川普這個說法被形容是「交易式孤立主義」(transactional isolationism)。
美國總統大選進入倒數計,各種民調顯示,拜登和川普的聲勢仍不相上下。因此,無論是美國的朋友或敵人,都會為了因應川普勝選的可能性而展開「超前部署」。
研究美國對外政策的「孤立主義」,不會忘記門羅(James Monroe)總統1823年12月2日發表的那篇著名的國情咨文。門羅認為美國應獨善其身,不要捲入國外的是是非非。這個充滿理想主義色彩的對外政策原則,在美國推行了近百年。若不是德國在1917年春天發動「無限制潛艇戰爭」,以及日本在1941年12月突襲珍珠港,美國或許不會被迫捲入兩次世界大戰。
無論從地緣政治或地緣經濟的角度看,受到全球化的影響,今天國際關係的特色就如「牽一髮而動全身」;沒有任何國家能自外於中共領導人習近平所說的「世界百年未有的大變局」。我認為,川普的說法固然代表典型的「在商言商」,但也反眏了當前美國國力衰退的政治現實。
自從2021年1月6日,支持川普的示威者衝進美國國會大廈,擾亂美國國會聯席會議,爆發所謂的「國會山莊暴動事件」後,美國國內即因兩黨激烈對立,政治價值錯亂,以及社會嚴重分化,陷入哈佛學者杭廷頓(Samuel P. Huntington)形容,前殖民國家常常出現的「政治衰敗」(political decay)。
例如,最近美國校園即因以巴戰爭,導致兩派支持者的抗議衝突。事件愈演愈烈,已蔓延全國各地數十所大學,甚至有外人違規進入校園作亂,迫使當地警察進行武力鎮暴,導致數千人因此遭到逮捕。川普本人和他所屬的共和黨,則藉此大做文章,指責拜登政府軟弱,無力維持秩序。
面臨選戰壓力的拜登,確實因「學運」而處於進退兩難之境。拜登多次宣稱,要為以色列提供「牢不可破」的安全保障;但又不能因此失去支持巴勒斯坦的美國年輕選票。我認為拜登面臨的最大考驗是:如何防範社會動亂對國內經濟造成的衝擊。
經濟始終是影響美國選情的關鍵因素。有專家認為,美國經濟成長並沒有給拜登帶來好處,反倒加深了通貨膨脹的危機。根據《彭博》(Bloomberg)的經濟研究調查,有40%的美國選民及兩大搖擺州,已面臨經濟衰退的警告。
「外交是內政的延長」,美國顯然已無力扮演「世界警察」的角色。過去美國為了改變具孤立主義傾向的對外政策,曾寄希望於一戰後成立的「國際聯盟」和二戰後成立的「聯合國」,能透過集體安全來維護世界和平。事實證明,這也是充滿理想主義的設計。
國際政治學者奧干斯基(A.F.K Organski)認為,集體安全的觀念是建立在下列五個假設上,1、在任何武裝衝突中,所有國家皆同意敵方是侵略者,因需要快速而一致制止侵略;2、把「友誼」或「經濟利益」放在一旁,所有國家皆熱衷於阻止侵略;3、所有國家皆會自動、且有能力參與對抗侵略者的行動;4、所有國家的集體實力,足以凌駕侵略者之上;5、侵略者會因力不如人,決定中途知難而退,或最終落敗。奧干斯基認為上述第四、第五種假設是成立的,而前三種假設則很难存在,因此集體安全體系從未能有效付諸實施。
拜登有別於川普的對外政策,強調的是「拉幫結派」而非「單打獨鬥」。但今天的國際政治體系已從「兩極」邁向「多極」,聯盟的界線變得越來越模糊。例如,拜登組建世界民主聯盟,但民主不能保障聯盟成員安全;美國希望結合歐洲盟國支持烏克蘭抗俄,但最終還是期盼中共能當「和事佬」。
川普受訪時拒絕透露,當選後是否捍衛台灣;或許他認為當前美國國內充滿「反中」氛圍,明確表態即便對選票有利,但卻縮小未來處理「台灣問題」時的討價還價空間。
前白宮國安顧問波頓(John Bolton)出書透露,川普曾形容台灣是他簽字筆的筆尖,中國大陸則是他的白宮橢圓形辦公桌。波頓表示:「美國對其民主盟友的承諾與義務不過如此。」民進黨一向「唯美」馬首是瞻,準總統賴清德即將就任,應該聽懂川普受訪的「弦外之音」。
雖然波頓書中爆料聲稱,川普曾推崇習近平為「中國歷史上最偉大領袖」。但據《華爾街日報》引述了解中共領導層想法的消息人士說,中共官員正為川普可能重返白宮做準備。
有部分中共官員認為,如果川普在11月大選中勝出,對中共可能是件好事。因習近平相信,美國的全球唯一超強地位正在衰落,而川普上台會加速這一衰落,在美國造成更大的政治和社會混亂,並疏遠與拜登友好的盟友,這讓北京方面有機會與歐洲重建關係。
不過,另有中共官員指出了川普勝出的危害,認為習近平擔憂川普是否會破壞他與俄羅斯總統普丁的「兄弟情」,擔心如果川普向普丁示好,可能會削弱北京與莫斯科的關係。
大陸「國際關係學院」國際戰略與安全研究中心主任達巍表示,倘川普勝選,當前中美關係相對穩定態勢恐難持續下去;若拜登連任,中美關係也具搖擺風險,不易管理並使其長期穩定。言下之意,對中共而言,拜登與川普何者勝出,只是一個涉及「短空」或「長空」的問題。
我認為,兩岸問題應由兩岸的中國人自己來解決。兩岸執政當局應該努力擺脫美國因素的困擾,掌握解決兩岸問題的主導權和主動權。
*作者為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榮譽教授,本文原刊《美麗島電子報》,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