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幾歲的時候聽不得勸,總是想用更極端的方式旅行,搭便車、住當地人家裡、在野外露營、生火煮飯、不做任何計畫,常常連當天晚上要睡哪裡都不知道,還總是要去大眾普遍認為危險又紛亂的地方,好像所謂的流浪,一定非得這樣不可。那時候對於跟團旅行、渡假村、奢華的行程等有許多偏見,自以為是地認為那樣不算真正的旅行,不夠深刻、不夠貼近當地。這樣的思維其實間接地暗示著「我這樣的旅行方式才是真正的旅行」說起來也是驕橫。但旅行不過就是從一地到另一地,要怎麼前往,路上又看見怎樣的風景,做了什麼事情,不應該有意義深淺之分。又或者說,旅行是十分個人又私密的事情,他人無權置喙。倘若一個爸爸對旅行的想像,就是有一天終於能帶女兒到迪士尼樂園,那麼這就是他的意義。
雖然這麼說,對於一些旅行方式,我還是很難認同。烏克蘭戰爭剛爆發時,有個朋友的朋友立刻想飛去看看,原本對烏克蘭這個國家明明沒有太多嚮往,戰爭爆發後卻忽然想去旅行。我當然了解,一個人走訪戰亂地區看起來好像膽識過人,十幾年前,我從俄羅斯搭便車,途經中東、整個東非,整整兩年時間。離開之後,在路上遇到的人們對於我曾經在伊拉克、敘利亞等地方旅行感到訝異,常常給予我擔當不起的稱讚,在那個年紀,確實容易信以為真,有好長一段時間,我真以為自己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但我沒有啊,我就只是在那裡而已啊。真正勇敢的是為了獨立抗爭的庫德
人、盡全力保護家人的每個敘利亞人啊。
如果想去那些經歷戰爭、政變、極端氣候的地區,只是為了得到證明勇敢的勳章,我還是覺得不太善良。若真的發生什麼事情,外國人從來都不是主要的攻擊目標,各國使館與辦事處也會優先將本國人救出,撤離行動甚至可能擠壓到當地人道救援的資源。離開之後,我能輕易地回到原本的現實,繼續在每天早上買一杯熱拿鐵、刷悠遊卡進捷運站。而他們依然在那裡。自我實現怎麼能夠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張彥專文:江湖史家的雄心壯志─他們能改變中國命運嗎?更多文章
在非洲那幾年,好多次,我都想參與所謂的志工計畫,到當地育幼院陪孩子上課,最好是到野生動物保護組織照顧野生動物寶寶,但看到這些組織收取的費用就立刻打消了念頭。一個月三、四千塊美金,甚至七、八千都有,我不是很能理解,我不是來免費幫你們工作的嗎?為什麼要付這麼多錢?「因為你什麼都沒有幫到啊。」在坦尚尼亞南部遇見的一個荷蘭女孩艾妲這麼說。雖然在荷蘭長大,但她的父親來自肯亞,從小每年都會和家人一起回到肯亞拜訪其他親戚,對當地語言與文化都十分熟悉。「野生動物本來就不應該和人類如此靠近,這是違反自然的行為,哪裡有那麼多野生動物寶寶需要你來拿個奶瓶餵?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不合理。對牠們也沒有任何實質上的幫助,真正開心的只有參與的人類吧。可以拍一些和獅子寶寶依偎擁抱的照片,上傳到網路上,既讓人羨慕,又好像很有愛心的樣子。」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