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外界以奇蹟形容的經濟成長和民主發展,文化受到世人關注和接受,在韓國人眼中更是奇蹟,他們自己都無法置信,更不用說解釋。但是事實確實如此,這令他們驚奇不已,代表他們的獨特有其長處,也合乎時宜,韓國人向來告訴自己他們獨一無二,卻不知道除了獨特語言的表象之外還有些什麼。他們習慣把自己形容為井底之蛙,與眾不同、孤孤單單,不確定外面的世界長什麼樣。他們心想,也許獨特不是好事,尤其是世人只認識李承晚、朴正熙、金日成、文鮮明、金正日這些惡名昭彰韓國人的時候。他們始終不懂自己身上有什麼讓世人喜歡並欣賞的特質,現在外人靠在井邊,幫助青蛙爬出,只是青蛙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他們會學習,這將是對他們的肯定。
當然,就像其他社會一樣,韓國人早就喜歡並欣賞自己的藝術、音樂、文學、電影和電視,並且正如我們預期的,在近代受到海外文化影響,尤其是美國文化影響的時候,他們努力保留自己的傳統文化。其中的故事十分有趣,但是我們這裡的主題不是韓國人如何詮釋生活或從事什麼娛樂活動,而是探討韓國藝術如何、為何、何時啟航,並在國外的港口受到歡迎。
裡頭包含三個層面,第一個是文化的商機,我們可以看到在海外最具影響力的藝術形式,至少就現階段而言,都是由大企業把持;再來是政府也提倡所謂的「軟實力」,不過主要是為了經濟而推動文化出口的風潮;最後當然是深具才華的藝術家,他們不但在自己的領域發光發亮,也有力地反駁對本土教育制度壓抑創意的指控。
其中蘊含的是集體的驅策力量,推動南韓人向外發展。
以音樂為例,自從一九九二年,二十歲的徐太志混合饒舌、搖滾樂和傳統音樂,為南韓樂壇注入新風格開始,娛樂圈就一直大聲問,南韓的歌手什麼時候會在美國走紅,「英國人入侵了,什麼時候換成我們?」從這個問題可以看到成功的渴望,就像其他領域的藝術一樣。每年諾貝爾委員會宣布文學獎得主,記者都在詩人高銀住所外待命,立博曾經在二○一五年開出二十比一的賭盤,結果宣布的得獎者是他們從來沒聽過的外國人,他們心想:「還有沒有其他人可以推出去?」
這個問題透露出國族主義的不安全感,與一般的職業抱負無關,也並非出自藝術家本人的渴望。
「成為世界知名作家的重要特質,是擁有一種特殊的自信,也是強烈的信念,相信自己寫的東西有價值。」高銀的英文譯者安東尼修士如此表示。
高銀到國外與其他非常知名的作家見面,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那類的作家,他們馬上認出他是「和我們同類的人」,即使語言不通。他就是有那種國際知名作家的氣勢。韓國人完全無法理解這點,一般韓國人會意識到外國人和他們不一樣,馬上就感到無所適從,甚至覺得自己不如人,乾脆放棄溝通。高銀獨來獨往,就像所有偉大的作家那樣。在韓國的社會,拒絕按照社會慣例做事的人會被排除在外,他的朋友很少,幾乎沒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