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這些鋼筋成為紀念碑,而展室周圍的牆上寫著死亡兒童的名字、性別、年齡及出生和死亡的地點。這是對失去的生命的一個強有力的見證。某種程度上,你調查收集死者信息的過程,跟記者的調查很相似,而這個作品的震撼力又超越了記者的能力。你是否感覺你有責任義務來展示這些生命失去背後的不公?
艾未未:是的。我認為一個社會中最重要的是每一個個人有承擔責任的意願,同時用自己的技能和知識讓別人知道在發生什麼。
記者:你的許多作品曾觸怒中國政府。這次展覽全球媒體聚焦,你覺得中國政府會如何反應?
艾未未: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我真實的感覺,我的每一件作品都出自我個人的親身體驗、知識和理解。我不知道人們對這個展覽會作如何反應。但講述你自己的故事是這個展覽的唯一目的。
記者:中國政府在七月份把護照還給了你,使你得以離開中國。你打算展覽結束後直接返回北京嗎?他們會讓你重新入境嗎?
艾未未:我沒想到他們會把護照還給我。我有了護照,我是一個自由人,就應該能自由的出入境。我願意行使這個自由,看看它能讓我做什麼,而不是把自由放進保險箱裏。所以回答你的問題,是的,我會回去。
記者:你害怕會受到進一步的迫害嗎?
艾未未:我從來沒有違反任何法律,所以我什麼也不怕。如果我有違法行為,我可能會害怕,可能會利用這個機會不回去。但我沒有犯法,而且我認為我做的事情有益於社會,有益於年輕人,而不只是為了我自己。社會公正有益於每一個人,不管你知道還是不知道,因此我覺得我有義務回去。
記者:在這個展覽中,你讓我們能真實地感覺到你在81天被拘押時受的磨難。這個製作由6個鐵箱子組成,鐵箱子中有小人模型,其中有你自己,呆在牢房裏,有兩個獄卒的模型,他們一直在盯著你。顯然你永遠也不願意再回到那種境地?
艾未未:我永遠不願意回到那種境地,任何人也不應該被置於那種境地,任何掌權者也不應該使用權力把人置於那種境地。所以我要明確的表達這個信念,清晰的傳達這個信念。因此,這個作品並不是在表達悲哀或憤怒,它是在清楚地記述一個人可能會遭遇什麼、在某種制度下,人性會遭到怎樣的扭曲。
記者:這個製作中,兩個獄卒模型一直盯著艾未未模型,據我的了解在獄中他們一言不發的數小時的盯著你,這是你在獄中受到的心理折磨嗎?
艾未未:他們一天24小時一直監視我,所有的燈一直亮著,他們就坐在離我80公分遠的地方,一言不發、面無表情,就這麼一直瞪著我。一開始的時候我覺得難以忍受,因為這不是人的正常行為,我甚至寧願他們打我,這至少是你熟悉的身體接觸。但他們就這麼瞪著你,好像你沒有生命。
記者:你打算回北京,繼續你的工作。你能否預見到有一天你本人或其他藝術家可以在中國完全自由的創作和表達?一個更寬容的政府或實現民主?
艾未未:這很難說。即便是柏林牆的倒塌這樣的事也很難預見。今天的中國在每一個方面都正在發生巨大的變化,對民主和自由的要求是很強烈的。在沒有民主自由的情況下面對這些挑戰,對中國的社會發展是不利的。
(撰稿:白墨/責編:董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