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0月5日,2015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揭曉。剛獲悉這一消息,我的心情有些複雜。當然,第一反應是興奮,為中國藥學家屠呦呦感到高興。第二反應則是,就他們的貢獻而言,無論是屠呦呦,還是同時獲獎的愛爾蘭醫學家威廉‧坎貝爾和日本學者大村智,這三位科學家,其實完全有資格順帶拿下諾貝爾和平獎。因為他們所做的工作,真正做到了惠及全人類。
現代醫學的昌明極大地促進了人類的福祉,甚至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的生命軌跡。在過去,因為疾病而導致的死亡稀鬆平常,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不管你是6歲還是60歲,只要染上疾病,就得聽天由命。當身體如常,一切都似乎順順利利。忽然有一天運氣不好,你我就會一病不起,就像一個夢遊症患者跌下高崖。而今情況大不一樣。生老病死依然不可避免,但是在醫學的幫助下,我們的生命曲線變得光滑平緩,不再像從前那樣懸崖陡壁。
如今,那些肆虐千年的各種傳染病,其發病率和死亡率都大大降低,重要原因之一就在於人類開發出了青蒿素、阿維菌素之類的藥物或殺蟲劑。它們要麼大幅減少了病人(尤其是兒童)的死亡風險,要麼有效地改善了人們的生活環境。據世衛組織在不久前發佈的《2015年世界衛生統計報告》,從1990年到現在,全球兒童死亡率從90/每千人下降為46人/每千人,就得益於包括瘧疾、腹瀉等傳染病症的防治工作。顯然,這一成就的取得,離不開屠呦呦、威廉‧坎貝爾和大村智的傑出貢獻。
坦白地說,我沒有想到獲獎的是他們三人。在此之前,我曾經私下裡猜測,基因編輯技術、癌症免疫療法和表觀遺傳學的首創者可能會成為熱門人選。畢竟,現在什麼都講高精尖。但是我不得不承認,諾貝爾獎評委會的抉擇十分正確,非常有意義。
然而,我對諾獎的第三重反應卻來得有些消極。
作為一個藥學專業的學生,早在20多年前,我就聽慣了青蒿素的故事。記得剛開學,教我們藥事管理的副校長在課堂上坦率地講,1949年以後,甚至更早以來,中國自主創新的新藥,嚴格來說就只有青蒿素這一個。所以每當我看到青蒿素這個詞,聯想到的往往不是榮譽,而是恥辱。在這種感覺的支配下,幾乎是下意識地,我不認為青蒿素是多麼了不起的東西。事實上,當年的我震驚之餘,甚至沒有去想,這個藥的發明人是誰。當我投身製藥這個行當,發現大多數同行也沒有把青蒿素看得很重要。
我想,假如不是幾年前媒體報導,有諾貝爾獎風向標之譽的拉斯克獎頒給了一個中國科學家,有多少人知道青蒿素?又有多少人知道屠呦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