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傾向不是一個人的全部,但無可置疑地,它確實是身分認同的重要一部分。如果你否認某一部分的自己,會讓你無法接受全部的自己,對自信心與自尊產生巨大的負面影響。如我的經驗所見,你可能自己都無法察覺這份代價。
我在英國石油晉升的過程中,時時刻刻在盤算思考,該做出哪些不得不的權衡取捨。沒錯,我登上了頂峰,然而當我登頂的同時,我感覺自己被囚困、被孤立了。
▌我的雙面人生
我的雙面人生在1969年的阿拉斯加安克拉治市就開始了。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鑽探井幫忙做流速檢驗。和我共事的男人們一個個高大結實,來自德州和奧克拉荷馬州。他們的長相要說是逃犯也不會有人懷疑。我們在天寒地凍的北方度過漫長的時光,每天等著下一件大事發生,我開始發明一種隱藏自己個性的方法。關鍵在行為舉止完全正常,不要打草驚蛇。我謙恭有禮、樂於助人。我那時21歲,但看起來像17歲。我不僅是全團隊最年輕的一員,也是個外國人,所以人們往往想幫我一把。只要有人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會說「有」,就這樣。人們在職場經常語帶保留,因此創造了一道可供我躲藏的屏障。
1971年,在凍原工作兩年後,英國石油終於讓我調回美國紐約。我不知道在這樣一個巨大又忙亂的城市應該如何自處。但它給我的匿名性,讓我有勇氣第一次到同志酒吧探險。
當時英國石油在紐約只有一個小辦公室,這讓我大為放心。我無法想像辦公室有任何同事是同志,更別說到同志酒吧消費了。但我錯了。幾個星期後,當我走進其中一間同志酒吧時,我立刻被一個眼熟的人發現。結果發現他是我辦公室的同事。他來到我面前,而我只想躲到地底下去。
他出入同志場所的頻率顯然比我高得多。因為這個緣故,再考慮他在公司的職位,我相信如果他的性傾向曝光,他得付出更高昂的代價。我在青少年時期的經驗告訴我,他也冒著一定的風險;更何況,他不會隨便讓任何人知道他是在什麼地方遇見我的。在公司,我們之間的共同祕密讓我恐慌不已,但從沒有人發現一點蛛絲馬跡,我們也從未露出馬腳。
在我寄回英國給爸媽的信裡,我小心地編輯我的人生。我會放心談起我和一個法國男生搬到格林威治村,他有女朋友,教我做菜和辦晚宴。我不會對爸媽坦承自己的祕密同志生活。
無論是寫信給父母或參加會議,我的基本哲學向來是「不留下任何證據,不洩漏任何跡象,不讓任何人有機會見到真正的你」。我只要感覺自己彷彿露出破綻,就會好幾個星期都魂不守舍。有一次,當我穿著一套淺藍色西裝經過一個建築工地,一群建築工人開始鬼叫、大喊辱罵同志的字眼。我發誓從那天起永遠只穿深色西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