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口述的那個中午,韓國瑜站在陽台上,跟我講的最後一段話是:「高雄市民很勇敢,敢把票投給我,萬一我做不好,怎麼辦!」從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有極大的壓力!
壓力大,代表他想盡心盡力去做,態度無可挑剔;但若最後結果不如人意,他勢必會受到選票的制裁,我也會加入批判的行列;屆時,恐怕最難過自責的,將會是他自己。
這本書,原本在二○一八年八月就要進行。李佳芬和韓冰也大力支持。然而,就在韓國瑜要進行口述的前一刻,我發現他面色凝重、若有所思,顯得很猶豫,我主動喊卡,不想勉強他。
現在回想起來,他有三難。第一,選舉結果尚未揭曉,萬一他選不上,坊間卻留著他的書,他會覺得尷尬;再者,依他的個性,絕不希望有人將他塑造成「自幼看魚兒往上游」的政治人物;另外我猜,人的一生難免犯錯,要他在選前因為出版社要求,將過去種種一吐而盡,他還沒有準備好。
直到選後,我再提起發生在二○○四年一月三日的那起車禍,他已經能夠坦然面對,並鼓勵我寫進書裡。我相信經過一場選戰的洗禮,韓國瑜已完整交出六十歲之前的「體檢報告」。(按:根據判決書記載,晚間十點五十分,在雲林西螺開車行經路口時,撞上一輛時速九十公里以上的重機,造成重機後座的白姓男子顱內出血,數日後宣告不治。韓國瑜被處以有期徒刑六個月,得易科罰金,緩刑兩年;重機騎士因無照駕駛,另被以過失致死罪判刑。)
我一九八九年開始跑立法院新聞,韓國瑜一九九二年底當選、隔年進入立法院。我對他的印象只停留在他總是穿著一件不合身的大西裝,眼鏡下目光銳利,像隻政治憤怒鳥,樣子並不討喜。
再看到他時,他現身戰場,因北農風暴,與段宜康和梁文傑戰得不可開交;儘管後來他因王世堅議會質詢事件而一炮而紅,但我只是個觀眾,隔著電視螢幕看好戲罷了。
當發現他像「基度山伯爵」回歸,簡直判若兩人,連面相都改了,是在他參選國民黨主席,到我的廣播節目中受訪那時。每一次,他上完節目後的點閱率劈哩啪啦竄升,沒有兩萬、也有三萬,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他競選高雄市長,沒有高、只有更高。「韓國瑜現象」在當時早已形成,只是沒有料到到最後竟然摧枯拉朽,匯集成一股韓流。
韓國瑜與媒體交好,並非源自於他有任何高明的公關手腕,而是因為他仗義、正直、公道、不喜歡欠人情的個性。我天天都在發通告,看過形形色色的政治人物,他是唯一一個面對惡質媒體人,以威脅利誘手段搶通告,而沒有倒過的人。光就這一點,我對他刮目相看。
從韓風颳起,產生西瓜效應,一直到他當選,「韓國瑜旋風」方興未艾。接受我訪問的政治人物,不分藍、綠,有一個共同現象,就是韓國瑜上身,不是津津樂道他的「韓國瑜模式」,就是拿自己與他類比,誤以為自己也可以變成「韓國瑜第二」。
就我看來,沒有人可以複製「韓國瑜模式」,包括他自己在內。他的政治旅程已邁入下一個階段,必須創造另外一個「韓國瑜奇蹟」,否則過去的韓國瑜,會很快打敗現在的韓國瑜。
張五岳教授的序文中,對於究竟是「時勢造韓國瑜?還是韓國瑜造時勢?」持保留的態度;我認為當然是後者。但是,人就是人、人絕不是神,政治人物尤其要有這樣的自覺,否則總有一天會被趕下祭壇。這一點,韓國瑜十分清楚。
韓國瑜、李佳芬和我,之所以願意接受時報出版的邀請,共同完成此書,是因為我們三個都是老時報人,自然有一份情義在。
由於時間相當趕,連採訪在內,我前後只花十天就撰寫完成。我堅持以二○一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為分界點,我可以記錄韓國瑜之前的歷史,但之後我必須抓緊媒體人的角色分際,持續監督他。
誠如韓國瑜自己所說,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就讓我們跟著禿子走,看看禿子可不可能一直跟著月亮走?
*作者為資深媒體人,廣播節目主持人。本文選自韓國瑜口述,作者採訪撰述之新著《跟著月亮走:韓國瑜的夜襲精神與奮進人生》(時報出版)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