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稍堪安慰的是,台灣民主的成就及其重要性越來越受世界矚目,美國副總統彭斯及國防部長馬提斯等諸多民主國家政要的公開讚揚,台灣人大多耳熟能詳,不需再予贅述。比較需要介紹的是國外兩岸研究専家對台灣民主與公民社會的觀察。例如仼雪麗的《台灣為什麼重要》一書,細述了台灣公民社會成長的過程,從七〇年代鄕土文學運動「重新發現鄉土」,八〇年代晚期瘋狂追求「台灣味」,到九〇年代提出「台灣主體性」「台灣主體意識」,台灣人並不否認傳統文化包含中國元素,但卻強調「中國元素只是台灣的一部分」。
接下來,李登輝在九〇年代中期用「新台灣人」一詞重新定義外省人,主張「生命共同體」,認為只有不分族群共同合作,台灣才能生存發展。其結果,由於民主政治及族群融合,自認是中國人的至今只剩百分之五,自認是台灣人的上升到超過百分之五十,自認兩者皆是的則比率穏定,維持百分之四十幾左右。
這使任何想在台灣推行種族民族主義(台灣民族主義或中國民族主義)者,都屬強人所難。任雪麗引述陳水扁主政時林佳龍的話「我們(民進黨)應該讓人民接受我們的價值,但如果我們不能說服人民,我們也只好尊重他們的決定,這就是民主。」她並得出結論:是民主制度終結了國民兩黨利用公權力推動種族民族主義的作為,讓台灣邁入公民社會!
公民社會中的台灣人,儘管仍可見到族群斷層,但對年輕人而言,這種分類意義不大。他們不欲捲入父祖輩的文化衝突,並不代表他們不愛國;他們本就覺得自己是台灣人,視中國為不同國家,卻是「特殊國家」(類似李登輝不排斥民主統一下的「特殊國與國關係」),不像老一輩人在對中國的恐懼與仇恨中長大。
「從白色恐怖到今日同志遊行,這段旅程漫長艱辛,台灣族群總算在過程中相互融合。即使許多看法彼此不同,但卻團結在一個事實之下:台灣是他們的家,未來何去何從,他們一起掌握。」
任雪麗這些兩岸研究專家對台灣公民社會的觀察,讓「不識盧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台灣人,足以增強對民主前途的信心。雖然台灣號稱「貪婪之島」,雖然中共的統戰收買及反新聞操作極其厲害,但多元族群公民社會朝向「公民國家」的驅動力,仍遠大於朝向單一國族「民族國家」的驅動力。這種對「公民國家」的「新型歸屬感」,如同哈伯馬斯說的,「不是基於共同體內各族群(強迫)的一致性,而是通過公民權利及自由法理建構(即民主自由人權),去培養對國家共同體的認同。」
有了民主自由人權自然結合的「公民國家」,大多數進步的公民社會成員就不會去追求極權與強求族群一致性的「民族國家」,也不會對台灣的民主前途過度悲觀。民進黨要沈淪而不願自救是民進黨的事(蔡英文已說她要競選連任,並宣稱「留任賴揆是全黨共識」),台灣公民社會的主人仍需拋棄悲憤,重拾步伐,重整旗鼓,重新出發!
2002年中共十六大報告有一段頗具格局的全球公民社會及和平發展宣示:「我們主張維護世界多樣性,提倡國際關係民主化及發展模式多樣化。世界是豐富多彩的,世界上的各種文明、不同社會制度和發展道路,應彼此尊重,在競爭比較中取長補短,在求同存異中共同發展。」這段充滿善意與氣度的宣示,如今已被「強權崛起」的中共棄之如敝屣,但台灣仍未停止公民社會及「公民國家」腳步。台灣人除了呼籲中共返回十六大報告那種大格局外,自己也應繼續在國內外追求那種大格局!
*作者為時事評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