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社工日,社工們好嗎?

2016-04-02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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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首於寫不完的個案記錄,填不完的表單和整理不完的成果,不斷增生的日報告、週報告、月報告等新的工作要求,社工人員幾乎無暇思考他眼前這個服務對象的受苦。(資料照,林韶安攝)

埋首於寫不完的個案記錄,填不完的表單和整理不完的成果,不斷增生的日報告、週報告、月報告等新的工作要求,社工人員幾乎無暇思考他眼前這個服務對象的受苦。(資料照,林韶安攝)

四月二日是社工的節日,許多縣市藉由舉辦表揚活動、拍攝微電影等方式歌頌社工人員的辛勞與偉大。不同於舞台上鏡頭前的感人戲劇效果,社會工作的日常更多時候滿載的是寫記錄、填報表、辦活動、做成果、準備評鑑、稽核和關鍵績效指標(KPI),證明自己的產值以通過職能考核、得到約僱工作的續聘留任,或在繁忙的工作中找到一點意義與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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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標準?誰的榮耀?

社工獎是其中一種獲得肯定的方式,或許也有良善的立意,但檢視比賽審查的過程,往往發現其中充滿上對下的傲慢以及對實務工作的誤解。以「南高屏地區社會工作專業人員表揚」的審查簡報為例,委員針對親密關係暴力防治團體工作的提問竟是「帶這些團體到底有什麼成效?學生就都不會未婚懷孕了?」當公部門拿出補助辦理活動想要顯示他們對社會工作的重視,再現出的反倒是愈來愈往數字和表象靠攏的新管理主義。評價與人有關的工作是一項困難的任務,踐踏工作者的專業尊嚴卻很容易。

當績效主義挾持社會工作

審查委員的反應或許不是特例。從實務工作中的補助申請、政府方案評鑑到機構內部的考核,所有的專業、權威、管理階層無一不在要求社工將所見所為量化成數字,量化他人的苦痛以獲得更多資源、量化自己所做的努力以證明成效顯著,放不進這些標準的付出,在KPI表格內無法計分。讓離家出走的少女願意在團體中說出她的困難是績效嗎?讓受暴婦女找到跟曾經施暴的丈夫協商的方式而暫時能夠和平共處是績效嗎?讓目睹家庭暴力的孩子畫一張圖表達內心的恐懼是績效嗎?當少女再度離家、丈夫再度動手、孩子又出現脫序行為,這些軌跡在所有表單裡都將一筆勾消,甚至被評價為沒有效能的處遇。助人工作在這樣精細嚴密的控管之下可能產生的質變,並不是靠著熱血與初心能夠抵抗的。

服從體制的人拯救掉出體制的人?

埋首於寫不完的個案記錄,填不完的表單和整理不完的成果,不斷增生的日報告、週報告、月報告等新的工作要求,社工人員幾乎無暇思考他眼前這個服務對象的受苦,究竟肇因於資源不足,還是決定資源如何分配的這個體制出了什麼問題,以及如何發展策略去抵抗或改變這個體制。弔詭的是,這樣一群被社工教育與機構文化馴化,配合度高、任勞任怨使命必達的工作者,卻被期待要去接住並拯救「掉出社會體制的人」。當這個社會在每個面向都強調成本計算與立竿見影的績效,連第一線的工作者都不得不以這樣的標準來看待自己是否有產值,他們又將如何面對那些在社會邊緣,無法累積任何分數的「人生失敗組」?助人專業本是培力案主突破限制,拓展自由度的艱難實踐,績效主義滲透進入社會工作的結果,卻使這些服務淪為幫助這個社會繼續按照扭曲形態發展的工具。帶著滿腔熱血的社工們在進入職場,難以抗拒地服膺於系統中的規訓並讓自己疲於奔命之後,是否還有機會去動搖這些制度,或至少讓情況不再走火入魔?

期待有那麼一天,政府部門能夠不是只花錢表揚「績優」社工,而能著手解決非典型勞動的約聘現況,以及更多的資源分配問題;民間社福單位能不再執著於單一的評價標準與KPI,而願意培力社工去挑戰體制,甚至對機構內部的問題進行檢討;社工日真正成為社工覺醒的日子,能夠覺察自己在勞動過程中受到的種種壓迫,組織起來尋找出路,進而將這樣的能量運用在社會工作服務當中,創造更多新的可能性。

*作者為非營利組織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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