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氣味就算減弱,也不會消失。到下一個年度結束時的洗澡時間以前,豆豆身上總是能隱約聞到這股香味。
有次丈夫曾經提到,豆豆連嘴巴都不太臭。他說嘴巴不臭的貓很少見。這又令我感到訝異。普通的貓咪嘴巴會臭嗎?我問那是什麼氣味,答案是魚腥味或是貓臭味。我沒聽過貓臭味這個詞彙,大概是像狗那種「向陽草坪加上生物異味」的氣味吧?
自從聽到這個說法以後,我非常想聞聞看貓咪的口臭味。只是附近形形色色的流浪貓,當然都不肯乖乖讓我聞牠們的嘴。
到朋友家玩的時候,我試著詢問對方家裡的貓有沒有口臭。朋友回答我:「豈止是臭,那味道都讓我懷疑牠是不是喝個爛醉的中年男子。」我雖不知道爛醉中年男子這個譬喻是否精準,至少也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
雖然我無論如何都想聞聞,可惜這家的貓很怕生,我拜訪的時候根本不曾現身。
此後我又去過幾次其他有養貓咪的朋友家。一問之下,果然人人都說貓咪的嘴巴很臭。哎呀,真想聞!但每一隻貓都不肯乖乖打開嘴巴給我聞。
我這下又學到「多數的貓會排斥嘴巴被人拉開」這個道理。我發現只要不養豆豆以外的貓,我就聞不到傳說中的「有貓臭味的口臭」。就在我感到絕望之際,竟然出現了一隻願意給我聞嘴裡氣味的貓。
我與北尾TORO先生曾一起參加某個活動,地點在高圓寺的商店街。在活動開始之前,我們天南地北聊了不少,突然我想起這件事,就問同樣喜歡貓的TORO先生:貓的嘴巴會不會臭?TORO先生嚇了一跳,表示沒想過這個問題。
在這個活動會場前的植栽裡,有一隻大得嚇人的玳瑁貓。聽說是商店街裡一家店養的,非常聽話。不管是被路人撫摸,或是被商店街的人抱起,都乖乖地任人擺布。只是偶爾會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嗄──」地鳴叫。
TORO先生隨口說:「就請那隻貓給我們聞聞看牠的嘴吧。」說著便把那隻貓抱起,將臉湊近貓的臉。他說聞不太到,彎著腰擺出相當委屈的姿勢,單手將貓的嘴微微撐開,鼻子貼了上去。真不愧是透過身體力行才寫下《法官!這個案子就懲處4年徒刑如何?》與《你知道防寒內衣過於驚人的實力嗎?》等紀實作品的人。我心懷尊敬地眺望TORO先生抱著貓拚命嗅聞的背影。
接著,TORO先生說:「好臭!的確很臭!」咦,是真的嗎?我趕緊繞到被TORO先生抱住的貓咪嘴邊,將臉湊近,猛烈地嗅嗅嗅嗅嗅。貓咪「嗄──」地叫了出來,倒也不像不甘願。牠呼出的氣息吹到我臉上。
原來如此喵!是這個氣味啊。我認識這個氣味。
「TORO先生,我已經知道了,的確很臭。謝謝你。」
我向他道謝,TORO先生把巨貓放回植栽間。我人生第一次願意給我聞的乖巧巨貓啊,謝謝妳。
所謂的貓臭味,就是貓罐的氣味,是魚的氣味。而貓的口臭味是就像這種魚燉爛了,或是開始腐敗的魚腥味。所以連第一次聞到的我,都對這個氣味有些熟悉。
豆豆的確一點也沒有這個氣味。她明明天天吃貓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因為她還年輕?還是說為了預防宿疾,每天給她喝的酵素也能預防口臭?(其中有無因果關係,我也不得而知。)
我的朋友說自家貓咪的口臭是「喝個爛醉的中年男子臭味」,養貓資歷將近三年的我隱約也感覺到:會說這種話的人,根本就很喜歡那股口臭味;會說自己家的貓很任性而傷透腦筋的人,根本就很愛那種程度的任性;會說自己家的貓雖然是貓卻笨手笨腳的人,根本就以這種笨拙為傲。這種不為他人了解的枝微末節的愛,似乎都存在於飼養動物的人之間。要是哪天豆豆的嘴臭了起來,我想必也會將這股口臭算進豆豆的魅力之一吧。
吃藥時豆豆正好躺在我肚子前睡著,在她毫無防備半張著嘴時,我抓準機會聞聞聞聞聞。
可惜,還是一點也不臭。
本文經授權摘錄自聯合文學《今天也一直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