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問我,人活著的時候,什麼是最珍貴的東西?我的答案很明確,是自由。自由是一種非常抽象、看不見又摸不到的東西,但是卻又那麼真真實實的存在著,如影隨形不離不棄的,從你誕生的那一天起就時時刻刻分分秒秒叩問你:你自由了嗎?你自由了嗎?
或許你會舉出生命中聽起來比「自由」更珍貴的東西,例如健康的身體、足夠的財富、美好的親情和愛情等,但是如果你無法用自由的心來面對健康的身體、足夠的財富和豐富的情感生活,這一切一切原本是美好的事物,都將成為你無法承受的沉重包袱。如果你的身體很健康,但是你卻被許多煩惱所綑綁,憂鬱煩惱不斷侵蝕你生存下去的意志,你甚至會希望自己是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至少還有人安慰你、照顧你。足夠的財富給你帶來的不一定是快樂和安全感,你可能要花更多的心神去處理財富消失或增加的忐忑不安。情感也是,它也可能給你帶來許多負面的情緒,甚至摧毀你。如果你能真正擁有自由的心,包袱將不再是包袱,反而成了你身體的一部分。你來去自如的背著它,一點也不覺得沉重,甚至因此覺得更壯大。這時候你才真正能夠享受到擁有健康、財富、情感的快樂。
我曾經覺得自己是個很壓抑、很不自由的人。我曾經非常羨慕一個比我年輕十歲的學者朋友,他一向我行我素口氣傲慢,乍看起來是那種被大家討厭也不在乎的自由之人。他才華洋溢、個子高大、長相俊美、家世良好。也因為在各方面的表現傑出,從來不缺獎項和榮譽,例如傑出校友、傑出青年、傑出貢獻等。或許正因為如此,和他聊天時都是聽他在抱怨朋友,批評同事,認為這個世界太不公平,連那些不學無術的人都可以當上部長、校長、院長,他似乎擁有我最缺乏的自信。許多年前我擔任一個協會無給職的主席,我四處尋覓可以共事的夥伴,我找上了他。他和我見面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憑什麼當主席?」我沒有生氣,反而像做錯事的小孩向他道歉說:「我也不知道,本來不想做,但是大家都說總是要有人犧牲奉獻吧?」在他面前我很自卑。
他果然展現了他非常自私(而不是自由)的一面,先是要求更改組織和他的職務名稱,再談判年薪,並且要求帶助理和祕書,之後便透過老助理和小祕書來和我溝通,企圖推翻協會原來一些傳統,弄得協會雞犬不寧。一年之後我終於擺脫了這個有責無權的象徵性職務,回歸自由之身。而他繼續在協會中興風作浪罵遍所有人,連我也不放過。最後他終於當上了有薪水的主席,幹了兩年之後因為財務不清被董事會趕走。他的敵人越來越多,當然他自己也越來越憤怒。恢復自由後的我後來又在一些機緣中回到職場,每次都會接到他的關心電話,信誓旦旦表示願意追隨我,和我一起打拚,我學會敷衍他,掛了電話就忘記他。終於他在電話那端歇斯底里的非要和我見面不可,說要向我請教一些「人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