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拍他肩膀,安慰他:「沒關係,爸爸不喜歡,我們就不要勉強,可以試著從嘴巴吃一點布丁類的食物,比較好吞。」他點點頭。
約莫一個禮拜之後,爺爺血壓愈來愈低了。我跟他兒子說:「這樣下去洗腎也沒有什麼幫助了,我們就洗到這裡,好嗎?」他點點頭,流下淚來,說:「唉!我也知道會有這一天!」然後,又給爺爺吃了一口布丁,爺爺張著眼睛很大,眼神空洞地看著他兒子。
又過了一週,爺爺的呼吸開始變得很喘,使用了嗎啡才稍微好些,到這時,爺爺已經完全無法再進食了。我跟護理師點點頭,彼此都知道爺爺即將要離開了,沒想到,他的兒子說了一句讓我們很驚訝的話:「醫師,幫爸爸放鼻胃管好不好,我真的很怕他會這樣餓死……」說完,兩行眼淚就這樣流下來。
我拍拍他的肩膀,跟他說:「這真的很難吧!」他愈哭愈厲害,只好轉身到病房外面走廊。
過了沒多久,他回來了,他走到爺爺身邊說:「爸!你都沒有吃,我們再放個管子,好不好?」爺爺沒有表示。儘管我們用同理的角度與爺爺的兒子溝通,也說了很多關於現在狀況不適合再放鼻胃管的理由,但他仍然堅持要幫爺爺放鼻胃管。
放了鼻胃管之後,爺爺就開始掙扎,但是他沒有力氣把管子拔掉了,只好不停扭動頭部。過了2小時,爺爺的兒子請我們把管子拔掉。
隔天,爺爺過世了。
鼻胃管的3大迷思
台灣是一個「民以食為天」的地方,所以幾乎有9成無法進食的病患,都會被放上鼻胃管;反觀歐美,則是有接近9成的病人都不會選擇鼻胃管,為什麼?可能是因為很多人有以下的迷思:
1. 一定是因為營養不好,沒有體力,病才不會好!
這是非常常見的觀念,然而,對於末期病人而言,他們體力的衰弱往往都來自於本身的疾病逐漸惡化,如癌症、糖尿病、腎衰竭等等。再多的營養進去,其實身體也無法吸收,反而會因為太多營養和水分,造成身體多餘的負擔,產生全身水腫、腹水等等,使得病患更不舒服。
2. 沒有放鼻胃管,病人會因為沒有進食提早走掉
國外的研究已經證實,有沒有放置鼻胃管和生命的長短,其實沒有必然的關係,我們更應該注重的,是病人自己的選擇和生活的品質。
3. 鼻胃管是除了經口進食以外最好的營養給予方式
其實,還有另一種更不會讓病患感到不舒服的方式:胃造口,也是在胃部置放一條管子直接灌食,這個方式不僅會比較舒適,同時在照顧上也比較方便,但是因為一般民眾仍覺得這樣的方法比較具侵入性,所以通常抱持著排斥的態度。
事實上,鼻胃管是一個很棒的發明,讓暫時無法由口進食的病人(如外科病人)能夠短暫地借助管子持續得到營養。畢竟,由腸胃道吸收營養,依然是比較優先的選擇。只是很多時候,它可能被濫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