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開始男裝打扮
阿寶出生於一九三八年的員林,上有二個哥哥,是女生排行的長女,下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阿寶小時候穿的是哥哥長大留下的男生衣服,「阮老母把我穿成男孩子的樣子,穿習慣了。家裡做生意又種芭樂,要穿成這樣才不會被男人欺負。」
十三歲跟著姑姑到台北,和姑姑一起住在他工作的鐵路局(現在的台鐵)宿舍,開始在台北生活。做過各種工作,早餐店、豆漿店、在電影公司送片到各地戲院、百貨公司⋯⋯拿到薪水就寄回員林老家給父母。後來也曾經自己做過三年生意,跟果農包山(契作),荔枝、龍眼、蘆筍收成了,再交給公司做罐頭。
出生到少年時期,歷經了日本人發動太平洋戰爭、日本戰敗投降離開、國民政府接收、蔣介石政權來到台灣⋯⋯大時代的風雨和當時經濟的困頓,全不在他的回憶出現,因為他自己「風光」的一生比大時代故事還精彩。
剛見到阿寶的時候,他穿著短褲,短短的頭髮,就是一個鄰家大叔,或是一位親切爺爺模樣。
作為聽故事的人,心裡有些疑惑,「你小時候曾因為不像女孩被罵嗎?」「家族、鄰居、同學會嘲笑或以奇怪眼光看待嗎?」
這些問題來不及問,阿寶就像打開的水龍頭,嘩啦嘩啦地就自動沒停止地流出。二○一三年訪談時已經七十五歲,就像許多人家中的老爸爸、老爺爺,話起當年勇的那種、敘述帶點抑揚頓挫的霸氣,一股腦兒的重現他超過半世紀的風光勇事。作為晚輩,聽得津津有味、嘖嘖稱奇,也不想/不好打斷他的興致。
這群一樣「穿褲的」老T,白天工作,晚上就混在一起。常在外面混到夜裡兩、三點才回到台北車站附近西站阿姑的宿舍,怕被罵,後來就搬出來在三條通租房子住。
他們這群台北掛的,到處玩到處交朋友,一個牽一個,也認識了同樣「穿褲的」台中掛、基隆掛、艋舺掛。在那個近半世紀前、社會還不瞭解同性戀,更談不上接受的古老年代,「同性戀」、「同志」、「T」這些名詞還沒有成為當時這群人身分認同的時代,他們已經找到同類相聚,也跨越縣市往來互動。用現在的想法來看,這已經形成了「準同志社群」!
這群人見面少不了酒,喝起酒來不囉嗦,常常是整罐整罐地喝,早期是喝竹葉青和高粱酒,後來台灣開始有進口酒了,也喝威士忌。
酒量這麼好,現在還喝嗎?
「二十年前戒了!有次兩個人喝了三罐高粱,喝到燒肝,吐到連膽汁都吐出來。」後來去給員林一位九十歲老醫生看,才治療好。老醫生警告,他的醫術後輩沒人傳承,以後如果再有下一次就沒得醫了。老醫生閱人無數,還丟了一句,「我看你兩個月後就又會再喝了。」果然被說中,身體好了過兩個月又開始想始喝了。喝了幾次之後,老醫生的話浮現,想想這樣不好,才慢慢戒掉,那時候戒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