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女下海的都市傳說
每個到包廂消費的客人,總愛問小姐幹嘛做這一行?這可謂天字第一號經典蠢問題,不只涼圓,很多八大的第一線都被問煩了。既然是個爛哏,不如就隨興發揮。「從小寫作文(我的志願)時,我都寫我要當手槍界的黃金右手,打遍天下無敵手,每台飛機都被我打得墜機……」
精蟲和理智很難共存於人類的大腦中,但客人對這樣誇張的超展開還是有基本的判斷力,總會吐槽:「屁啦,我看妳是缺錢吧?」
「既然你都知道了,幹嘛還問?」喇低賽至此,涼圓慣例要賞問話者一個大白眼。
「你當我們是抱著魯夫成為海賊王那樣的志向,才來幹這一行的?」
我大開眼界,原來這就是情色按摩包廂內的語境,但這樣嗆客人沒問題嗎?涼圓說,她這風格走跳江湖迄今,還沒被誰客訴過,倒是有客人最激賞的就是她生猛嗆辣的口條,即便她是個尺度不開的「基本妹」——亦即只脫到店家公定的尺度,替客人手工,不做口交、不做陰道性交的按摩師——還是屢次回頭點檯她。
「都到這地步了,我幹嘛跟自己過不去,只當個基本妹?」涼圓在我發問前,用自豪自嘲的口吻說道:「誰叫我是個處女。」
八大行業有處女?我在疑問衝口而出前告誡自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處世之道, 例如在一群絕頂聰明又滿手籌碼的政治人物群聚的立法院,三不五時會聽聞令人瞠目結舌的腦殘發言。我曾詢問一位資深國會助理,該如何定義「尊重」?資深助理回應: 「承認他的存在,以及他自己賦予自己的意義。」
解構處女情節前必須先理解貧窮。涼圓說起自己的身世——中學時期家中破產,父母為錢爭吵、離異到各自拋下子女躲債神隱,整個家庭分崩離析時,她靠學貸有了科技大學的學籍,棲身於學校外圍專租學生的簡陋雅房,每日睜眼的頭號問題便是錢錢錢錢錢,譜寫青春戀曲這種奢侈事當然靠一邊去。
大學時期的涼圓一日兼差四份工,做過各種服務業基層,透早到早餐店做煎台、午晚餐去麵攤幫忙、晚上當三個孩子的陪讀、課間去學校系辦打工……除了系辦,每份工作都只拿七、八十元的時薪,月收入加起來將將破萬。
處女情結成為尊嚴的最後防線
「當時基本時薪已經是一百多塊,問題是那時候我沒身分證,麥當勞啦、便利商店啦這些part-time 通通不行,又有誰會去查路邊攤販有沒有遵守《勞基法》呢?」涼圓說。
身為台灣人竟然沒有身分證,乃是自家舊宅被法拍時,父親已人間蒸發,母親自行移居他處,沒有遷走孩子們的戶籍。新屋主向戶政單位反映,涼圓與手足們的戶籍即被移出,不知該移去何處便掛籍到市政府之下。但「正常人」誰會家住市政府?到了換發新式身分證時,這項紀錄卡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