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竹的這段日子,張學良被軟禁於山野之中,對外聯繫的通道只有一條路,而且崎嶇不平,從新竹坐車到竹東得兩個多小時。二二八事件爆發時,「有風聲傳至山上,說有一股武力將來犯,目的在劫走張」,看守張學良的衛兵被下達命令,表示如果有人真的把張學良劫走,一定要在防線攻破前把他殺死。好在通往井上的路實在太崎嶇,事件發生前後,始終只有軍方知道井上的確切位置。
張學良同情二二八的那些人,而且不乏有言語支持之舉,像他曾在《蒞臺初感》寫道:「他們當年思念祖國之熱誠,這叫他們多麼失望,只有冷卻下去他們的熱血,或者燃起另一個火焰。」有一次,他的朋友張嚴佛來到井上溫泉看望,張學良便悄悄抱怨說:「現在就是明朝末年那個樣子,大勢已去,人心全失,政府官吏和帶兵官都暮氣沉沉,積習太厲害,我看已經無可挽回,老百姓實在太苦了。」
不過,即使外界風起雲湧,對被嚴格監視的張學良來說,似乎都只能遠觀而不可參與,況且此時他的處境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儘管老蔣批下足夠的經費料理他的生活,但井上實在太偏僻,即使有也不常運來,張學良基本上都是在有一餐沒一餐下度過:
把我們封到山裡,我們沒吃的了嘛,那時高山人對我們很不錯。那時候沒法子,他們吃番薯,唯有我一個人還吃點米飯。高山人給我們送番薯。沒番薯,沒有高山人,差不多把我們給餓死了。
除此之外,張學良的劫難還不只這個,他被安排在一處木製日式宿舍,原先是日本高官的招待所,雖然看起來很華麗,但根本不適合井上多雨潮溼的天氣,每到夏天四處漏水,每到冬天潮溼陰冷。張學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簡直渾身難受,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和趙一荻(張學良的第二任妻子,人稱趙四小姐)在居住的空地開墾幾塊小菜園,開始種菜,還養了一群小雞。
其實,養雞一事並非首例,張學良在貴州開陽軟禁時就已經養過了,那次不是很好的回憶。張學良聽賣雞的農民說,剛出生的小雞長得快,只要四個月就能長六斤重。於是託付各種關係,從省政府撥款買了70隻廣東的白色雞苗,沒想到這些小雞還沒長大,就因突如其來的雞瘟死了,讓他情緒低落好一段日子,「精神更加頹喪,身體更加瘦弱」。
不過,張學良這次的養雞之路非常成功,歸功於井上的人煙罕至,病菌根本傳不進去,加上整個井上的腹地廣大,夫妻倆可以用竹籬笆架設起長長的圍欄,使雞眷不用在狹小的地方生活。每天清晨,夫婦便跨過雞欄餵食菜葉和米粒,進去欄內時,雞群總是一擁而上,飛的飛、跳的跳、啄的啄,場面常一片混亂,所幸兩人都十分有耐心,順利將牠們養大,直至送入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