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一年我來臺北參加臺灣國際民族誌影展,才第三天我便已看了十三部以先祖故事為主軸的影片。
我是在二○一三年十月為了宣傳我的紀錄片抵達臺北,該片是以住在耶路撒冷附近的猶甸沙漠裡的一個貝都因人部落——賈哈林部落為主題。我在市中心的影城與觀眾一同欣賞此片,等著放映結束後與觀眾見面,觀影時我不禁想著此片背景與我此刻造訪的這個繁榮小國實在是天差地遠。
然而到了觀眾提問時間,他們顯然對我影片中所談論的中東衝突並不陌生。問題如潮水般湧來,甚至有人問我認為交戰的以色列與巴勒斯坦雙方人民是否有可能和平同住於一個國家之下?
我很開心我的書《耶路撒冷的移居者》於臺灣出版發行之際,書中所探討的主題對臺灣讀者而言已非全然陌生。中東世界對我們每個人的生活都很重要,因為我們活在一個任何地域衝突皆會全球化的世界,世人皆會感受到它所帶來的衝擊。
《耶路撒冷的移居者》書中所傳達的訊息極度政治但也同樣私密。本書不只深度剖析以巴政治衝突,同時也將作者與這座流動之城居民的的私生活赤裸裸地攤在陽光下。自有歷史記載以來,耶路撒冷始終收留著世世代代的飄浪民族。這座城市張開懷抱迎接因戰爭或宗教而被迫離鄉之人,同樣也歡迎各方旅人、國際和平工作者,以及許多因個人因素而前來的人,好比說我正是如此。我在二○○五年舉家遷往耶路撒冷,接下來的八年裡,看似格格不入的我卻也在這座城裡安頓下來。我在書中重新細數了那些年活在這座分隔之城的種種,在那座城裡幾乎不可能將政治從生活中抽離。我年幼的孩子們每日上學的路程從不單純,一路上我們會在公車上聽見激烈的政治討論,會有武裝男子搜查我們的包包,幾乎隨時都能在咖啡店看見坐在裡頭的青少年隨意把槍放在大腿上。孩子們會在遊樂場討論過去曾經有自殺炸彈客的頭顱飛過高牆落在籃球場上。
住在這裡,隨時隨地都會意識到我們正活在一個充滿衝突的區域。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要說,若以日常人身安全而言,我依然認為耶路撒冷是最安全的育兒城市之一。根據我短暫造訪臺北的經驗以及當地人的說法,我想臺北的居民也能在日常生活裡獲得同樣的安全感。深夜走在耶路撒冷與臺北的街道上,我從不擔憂人身安全,這是我在倫敦、紐約、達卡或德里都無法獲得的體驗。
《耶路撒冷的移居者》之所以能吸引臺灣讀者,我想是因為在一個全球化的時代,地域政治的影響範圍絕非侷限於當地。當我們討論以色列與巴勒斯坦的衝突,我們討論的是一場土地之爭——因第二次世界大戰流離失所的猶太難民湧進這片土地,而當地的巴勒斯坦居民因此成了難民。這場衝突不但影響了全球政治與人口統計的平衡,也嚴重撕裂了歷史上早已互信共存的兩個民族之間的情感。《耶路撒冷的移居者》一書探討的便是這些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