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生命不可承受之輕
第二個和解對象是世界。真人的曾大叔父是地底世界的法師兼掌管者,掌握了地底世界的平衡運作。實際上,此平衡運作是不存在的。真人離開霧子後經歷了一連串與鸚鵡的爾虞我詐,是對生命思考的延續。鸚鵡之所以一直展現想吃掉真人的意圖,在於不吃就會導致鸚鵡族群滅亡。正因如此鸚鵡首領以火美為談判籌碼,向大法師提出接管世界。
大法師深知目前的世界處於一恐怖微妙的平衡,積木目前是不會倒的,但只要仔細一看便明白那是一種暫時的偶然,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毀滅世界。大法師希望真人可以接下此任務,創造一個更加美好的生活世界。然而,真人拒絕了。經歷了生命循環之旅,真人已明白所謂的「完美」世界是不可能存在的。即便成為大法師的真人理當能做到任何想做的事,這些完美並不是建立在失去,而是為了完美而完美的存在,因此真人不接受這個無法承擔的責任,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
6. 接受自己,接受世界
當真人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時,自我也被和解了。如果歸結於地底之旅的展開,那就是真人無法接受夏子成為其母親。儘管夏子以充滿愛的態度對待真人,情感上的掙扎與疏離感依舊在其心中,更何況是其母之妹。當真人願意為其進入地底尋母,代表了一點小小的接納。隨著與火女(年輕的久子)相處,目睹火女接納夏子,真人也願意開口稱呼夏子為其母親,至此真人達成了第一部分的自我和解,解開了與火美、夏子和家庭認同的糾纏。第二部分自我和解則是在荒野與大法師對談接班問題,真人承認頭上的自殘傷口,既是對世界(父親與夏子)的惡意,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承認對世界不友善,間接意味著接納了世界無常,接納戰爭、新家庭關係和新的自己。此承認不是邁向自我毀滅的不歸路,而將真人帶向接受自己的渺小無力,更勇於接受所有無法改變的現狀。
7. 屬於宮崎駿的少年
如果說《蒼鷺與少年》是宮崎駿真正的退休之作,那這部電影就不只是觀眾的,也是宮崎駿自己的。《蒼鷺與少年》是宮崎駿的半自傳性作品,真人即是宮崎駿的幼年記憶投射,融合了奇幻冒險、日本與歐洲文化和《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等,共同打造的動畫電影。從電影敘事的角度來說片中有許多跳躍片段、不合理之處,若將其置於宮崎駿的人生故事可見其因。人在處理複雜糾結情感、面對自我與他者的人生矛盾時,本來就不一定是按照邏輯秩序的理性推理,更多的是感性之間拉扯交織而成的心靈成長。那些跳躍、片段和虛構的成分讓觀眾摸不著頭緒,卻對作者有最大的影響。
藉由這些虛構片段的記憶重整,宮崎駿以自己的方式領悟如何與世界相處。羅蘭巴特作者已死在《蒼鷺與少年》似乎不太管用了,對宮崎駿來說觀眾究竟想看到什麼已經不太重要,最核心的問題是宮崎駿如何處理、面對與和解幼年的記憶,方法即是透過最擅長的動畫電影,再現八十年來的宮崎駿生命史。
《蒼鷺與少年》最後的禮物
《蒼鷺與少年》在動畫電影史上或許無法堪比《風之谷》的開創性、《神隱少女》集大成乃至於《崖上的波妞》兒童向,卻是宮崎駿最為私密的自我反思作品。另一部具有如此深刻檢討自我價值的作品,應該就是《紅豬》中處理中年自我。《蒼鷺與少年》內含了與自我和世界的和解,接受自己的不足,接受世界的不完美。宮崎駿將《蒼鷺與少年》送給了自己,也將其生命集大成、充滿希望的未來結局送給全世界。真人以地底之旅找到了心中的息爭,宮崎駿在《蒼鷺與少年》領悟了生命平靜,也許每個人也都可以在自己的想像世界中,找出與自己和世界最舒服的和解擁抱吧。
《蒼鷺與少年》預告片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方格子。(原標題:《蒼鷺與少年》:一場自我和解的奇幻之旅)
責任編輯/林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