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對愛情的想法或許最為普遍。但如果快樂就是愛情的全部的話,那為甚麼有時我們明明知道跟某人沒可能,在一起註定不快樂,還是會對他夢繫魂牽呢?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港譯:《無痛失戀》,台譯:《王牌冤家》)的結尾中,本來已經「無痛失戀」的男主角面對艱難的抉擇:究竟他希望就這樣「無痛失戀」,還是再一次「痛苦地相愛」呢?他最後選擇了再一次「痛苦地相愛」。
說到「痛苦地相愛」,《春光乍洩》裡的何寶榮和黎耀輝又是另一對典型。無論他們彼此如何不斷吵架,如何不斷傷害對方,他們總是在抺去重來,總是困在同一個死胡同裡打轉,總是不斷的「重新嚟過」(重新來過)。如果兩個人在一起是為了快樂的話,這些故事根本無法理解。為甚麼他們在一起如此不快樂,最後還是分不開呢?
在茫茫宇宙中相依為命
我們都寂寞。
這種寂寞不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睡覺的寂寞。這個世界充滿了人,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不只有「我」,而是很多很多的「我們」。但「我們」都寂寞。因為我們每一個都從虛無而來,很快又回到虛無裡去。
縱使我們都知道這世界充斥住別人,但這些「別人」都彷佛與我毫無關係,我仍然孤獨地飄浮在這個寂靜的世界之中。科學家說,我們認識到的「宇宙」,只是整個宇宙不知幾百萬分之一,人渺小得連宇宙究竟有多大都無法想像。我們知道,時間會永不停息地一直繼續走,而我們的生命短暫得像沒存在過一樣。我們在無窮無盡的時間長流之中,在廣闊無邊的宇宙之中,默默地存在着,再默默地死去。
這種寂寞,是一種存在的空虛。只要我們稍稍把眼光從眼前的事務移開,抬頭望無垠的星空,想像一憶年時間的重量,就能感受這種無處可逃的空虛寂寞。
我們營營役役,但終究不會在這個無聲的宇宙留下甚麼。我們很清楚自己的終點只有一個,就是死亡。但究竟我會走一條怎麼樣的路去到「死亡」?「死亡」本身又是一個怎麼樣的終點?都不知道。「死亡」充滿不確定,人卻很確定「死亡」是註定的歸宿。
就像何寶榮和黎耀輝,他們都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叫「伊娃蘇」,但從來不知道要怎樣去「伊娃蘇」,也不知道這個叫「伊娃蘇」的地方實際上是怎樣的。他們只知道要去這個地方,而且,是兩個人去。
我們不一定要在這無聲的宇宙留下甚麼,至少,在這一剎那的旅途中,人都希望能夠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一起走到終點。至少,二人互相拉扯時,可以活得踏實一點。
這種噬人的寂寞,連風流的何寶榮,也按奈不住。他在宇宙旅店中,禁不住對黎耀輝說「我淨係想你陪吓我」(「我只是想你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