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形象背後,是無止盡的恐懼和煎熬
見過那麼多人間煉獄,難道不怕嗎?科爾文曾在訪談中試圖回答了這個問題,她說:「如果承認了害怕,你將永遠無法到達你要去的地方。我認為恐懼總是隨後才來,當一切都結束的時候。」
隨後找上科爾文的恐懼,暴烈得驚人。見證比多數士兵還多場血腥戰爭,讓她身心受到極大的傷害,患上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夜裡惡夢連連、痛苦不已。無辜慘死的幼兒、哭得私心裂肺的家屬和轟隆不止的砲擊聲,都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夢魘。為了逃避這些恐懼,她開始酗酒,煙癮也愈來愈重,努力與疾病對抗,打起了一場只屬於她的「私人戰爭」。
科爾文也渴望家庭,可她兩次婚姻都以失敗收場,想要孩子卻總是流產。她曾說,「我也想要擁有一個正常點的人生,但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做。」明知身處戰場會帶來那麼多恐懼,卻還是像上癮般一再撲向戰地。
「我想告訴人們戰爭究竟是什麼樣子」
驅動著科爾文繼續的,是報導真相的強烈渴望,她不愛談戰爭策略、政治和軍武,只在乎當地無辜受苦的人。「幾個世紀過去了,戰爭並未發生明顯的變化。戰場上依舊炮聲隆隆,血肉橫飛;戰場外妻離子散;交戰雙方都不肯公開真相。所以,我的工作就是做一名戰爭證人。」既然無法阻止戰爭,也分擔不了難民的苦,科爾文決定至少要讓他們的故事被看見。
科爾文認為「戰爭對政府來說其實沒那麼可怕,因為他們沒有像老百姓那樣被傷害、殘殺」,她看不慣握有武力的人,往往一聲命令就輕率犧牲無數家庭,讓幾千萬名平民陷入死境,卻仍對外宣稱自己才是正義的一方。所以,科爾文深信第一手報導的存在至關重要,她相信文字的力量能揭發那些被話術掩蓋的真相。
談起書寫戰爭的理由,科爾文口吻堅定:「我想告訴人們戰爭究竟是什麼樣子」,「我書寫,是為了讓其他人能跟我一樣在乎這些地方所發生的事」。或許,對她而言,自身的恐懼其實並不算什麼,強烈的渴望已足以將她不斷推向戰地,「真正難的是,對人性保有足夠的信心,去相信這些報導會有人關心。」
如果連我都走了,那些平民怎麼辦呢?
2012年,科爾文在敘利亞報導當地的內戰,又一次,幾乎所有記者都撤退了,剩下科爾文與她的攝影記者堅持留在現場。她想著,如果連我都走了,那些平民怎麼辦呢?誰來告訴世界,這裡還有好幾萬人孤立無援、急需幫助?
在簡陋又空蕩的臨時新聞中心,科爾文寫了一封email給她當時的情人理查・弗萊爾(Richard Flaye)。結尾寫著:「我會在這裡再待一個禮拜就離開。每天都是一場噩夢。我無時無刻都會想到你,我想你。」
但科爾文卻再也沒有回來,這封信成了她與情人的訣別書。向BBC、CNN等各大媒體連線報導隔天,科爾文即在新聞中心外被火箭擊中身亡。
7年過去了,敘利亞至今仍深陷戰火,美、俄、土耳其等複雜國際勢力介入角力,加上伊斯蘭國(IS)的肆虐,讓當地人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平常讀到這些新聞,人們唏噓的總是當地人的苦難,很少人會想起那些在後方默默付出的記者們。《私人戰爭》照見了新聞的另一面,讓每篇戰地報導背後的科爾文被看見。
下次,當你又用手機隨意滑過一行行字句,或許可以多停幾秒想一想,這些文字和影像可能都是有人用汗、用淚、用血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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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憶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