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藏起義失敗、達賴喇嘛出走印度60周年之際,伯恩大學西藏問題專家鮑倫茨教授。她說,藏族年輕人學習中文不代表他們因此而受到壓迫,但壓迫現象的確存在。
德國之聲:您上回去西藏是什麼時候?
科爾馬─鮑倫茨(Karénina Kollmar-Paulenz ):2008年。那以後研究者無法取得到西藏進行實地考察的許可。作為藏學工作者,我們使用社交媒體,但不是暢通無阻,因為如果我們的問題太具批評性,會影響到當地朋友和熟人的安全。於是,我們不會提太敏感的問題。
德國之聲:就您掌握的情況,藏人在家鄉的確受到壓迫嗎?
科爾馬─鮑倫茨:我想可以這麼說。這是因為中國政府實施的少數民族政策。這一政策數十年來沒有發生變化。理論上,少數民族享有地區的自治權,他們在當地的機構裡都有代表,但不是沒有前提:如果少數民族的文化認同表現強烈,藏人還要加上宗教認同,會被看作「國家統一」的最高原則受到危害。而這一傾向會被試圖化解,或者打壓下去。
德國之聲:在藏區存在著支持藏獨的傾向?
科爾馬─鮑倫茨:存在。我想,尤其在年輕一代,不滿情緒在加強,過去二十年來,西藏修建了許多基礎設施,尤其在西藏東部。本世紀初以來,原來的游牧生活形式逐漸改成了定居,這是對藏人自決權的干預以及對其自我文化認知的侵犯。青年藏人從事收入低廉的工作,被外來移民搶走飯碗,因此他們發展的前景暗淡。再加上中國政府不斷對達賴喇嘛妖魔化。這些因素引發人們不滿,助長「我們有自己的文化,有自己的民族」這一趨勢。
德國之聲:您是否認為「西藏文化受到威脅」?中國政府扮演怎樣的角色?
科爾馬─鮑倫茨:這裡很難做一個過於簡單的評估。中國政府為保護藏人文化的確做出了很大努力,比如,出版了大量包括藏傳佛教在內的藏文書籍,尤其是在西藏東部。西藏自治區社會科學院推動和落實了很多藏文項目,藏人當中也有藏學研究者。一些藏傳寺廟被修復,多半在西藏東部,那裡吸引了更多的游人。在西藏其它地區則不是這樣。與此同時,出現了另一個發展趨勢即「博物館化」,比如原本在寺廟進行的宗教舞蹈現在挪到舞台上,給游客觀看,這樣,這些舞蹈原本的含義便喪失了。
德國之聲:這些年間,中國的西藏政策是否發生過變化?
科爾馬─鮑倫茨:1994年中國政府發出對藏傳佛教進行社會主義改造的呼籲,此前,喇嘛以及僧侶可以短期前往印度聽佛經課,包括聽達賴喇嘛講經。後來這種旅行受到限制。
最明顯的變化發生在1995年,北京政府指定了十一世班禪喇嘛,此後,西藏的寺院受到更嚴格的監督,其管理機構添入了外人,這些人監督寺廟內的行動。與此同時,增加用於監督的技術設備,為達賴喇嘛祈福的儀式也被取消了。喇嘛和僧侶都需經過培訓,他們必須對國家表現忠誠。另一方面,國家讓喇嘛和高層僧侶擔任官職。目前,大概有為數過半的喇嘛擔任著行政官職。但這樣的做法在藏人當中反響並不好,他們認為這是受賄或者被收買。在分析了自焚者的最後聲明後,我們看到,僧侶自焚的地點多是在國家機關附近,而尼姑自焚總選擇寺廟附近。這是再強烈不過的抗議手段了!一般而言,這些最後的聲明不是同達賴喇嘛有關,就是同藏人的民族認同有關。由此可以說,中國政府並沒有控制住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