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報告當中有兩個很重要的關鍵:第一,他把建交的兩個公報的內容,就是美國跟大陸所要發表的建交公報以及聲明,都向總統宣讀。在這個公報的內容當中除了準備在1979年的1月1號正式宣佈建交之外,同時也正式通知我們,美國準備要跟我們把所謂的中美共同防禦條約提前在一年之前先通知我們,準備把它廢止。
經國先生聽完了之後,很沉穩、很鎮定的回了堅毅的幾句話。經國先生的第一句話問的是:這件事情是不是已經做了最後決定?他說,當然,已經做了決定。經國先生說,美國跟我們中華民國有這麼長久的共同關係,美國在幾個小時之前,事先並沒有跟我們透露,也沒有跟我們做任何的磋商,就獨自單方面做這樣的一個宣佈,這對我們中華民國不僅不友好,是一種傷害,對我個人也是一種污辱。
見完美國大使後,經國先生立即在七海官邸召集會議,除孫院長,宋總長和沈部長都趕到官邸之外,再加請國防部高部長,中央黨部的張寶樹秘書長,國安會秘書長黃少谷,還有中央銀行俞國華總裁,一起都到七海官邸。這對台灣來講是多爭取到六、七個鐘頭的反應時間。不要忘了,在這個時候,台灣正在舉行選舉,當時正在選立法委員跟國大代表。在那個時候台灣還沒有反對黨,雖然我們也有一些在大陸時期就已經存在的其它政黨;當時在本土的所謂黨外人士在選舉期間的言辭,都相當的尖銳,社會上面正是處在選舉的朝野動亂當中,我不能講說亂,但是至少是一個在政治上很敏感的時間。這時候突然美方要跟我們斷交,那社會上可能會引起一些劇烈的反應,或者會有一些特殊的狀況發生。
事後錢次長半開玩笑地跟我說,你真是異數,他說我們可不敢在晚上把總統請起來。關鍵是這只是我的預判,美國大使事前並沒有告訴我什麼事情要發生,我既然都不知道什麼事情要發生,我怎麼可以逼美國大使去見我們的總統。但是我心裡面在想,我雖然當時很年輕,才37歲,而安克志大使是一位資深的大使,他曾是美國駐泰國多年的大使。他也不是第一次做大使,我雖年輕啊,或許可以這麼倉促的去叫人家做什麼事,但一位資深的大使自然應有判斷:如果當時沒有這樣嚴重的事情,怎麼可以把一個國家的元首半夜隨便請起來,這個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追隨經國先生十四年,經國先生幾乎很少稱讚他幕僚,經國先生要言不繁,講話不多,他稱讚我的話,最常聽到的就是「辛苦你了」,「謝謝你啊」,這就已經表示他很稱讚你的意思。但是他對我處理這件事情相當稱讚,認為「有膽有識」,「膽子夠大」。
再來就是, 12月27號又發生群眾抗議和包圍美國代表團以及丟雞蛋的事件。從美方的角度來說,雖然他們已決定跟我們中華民國斷交,但是還是派了一個高層次的副國務卿克里斯多福帶了包括軍方的代表團來與我們談善後的事情,美國方面認為這是已經表達了某種程度的善意。但是對台灣來講,從12月16號開始台灣整個的民情和社會當然已有很大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