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近20多年的台灣高等教育中,一個眼前看似榮景的現象,卻非常有可能預示著大學體質的徹底崩壞。一個從個人視野來看,是無比光鮮亮麗的成就,卻恰恰代表著學術整體的黯然無光。
我要指的是,自從新管理主義成為台灣高教治理的核心原則後,當競爭型獎補助多寡和績效評鑑高低,成為評價大學和個別學者優劣的判準後,台灣高教上上下下無不以得到多少的獎項、獎金和獎狀,來標榜自己的辦學成果。 短短的20年間,得獎的學校和得獎的個人,如天上繁星一般,多不勝數。各大學無不爭相以得到獎項、獎金和獎狀數來炫耀自己的卓越績效。知識份子們也無不以細數著一生所得到的獎項、獎金和獎狀數來證成自身的成就非凡。
但,績效主義文化所助長的各大學獎項、獎金和獎狀的爆量現象,真的代表台灣高教整體學術品質的水漲船高嗎?大學中名目繁多如過江之鯽的得獎者,真的代表台灣學界人才輩出、大師處處嗎?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或許有必要跳開各大學自我誇示的華麗詞藻,和個別學者的坐井觀天,來看虛華榮景底下的醜陋真相。那就是,台灣高教獎項、獎金和獎狀的生產過剩,儼如印鈔機無節制地大印鈔票,早已為整體大學創造了空前嚴重的獎勵通貨膨脹現象。
這不但代表各別學校和知識份子得獎價值的貶值,更嚴厲地造成了台灣高教集體的價值扭曲和迷失。特別是,當得獎成為辦學者生涯的終極目標和無上命令時,教育中的許多與得獎不相關的重要面向將被忽視,或將成為為了得獎目的而不得不進行的手段。
得獎歪風全面盛行的情況下,為了得獎無所不用其極的弊端勢必層出不窮。如學術論文的做假造偽、教學備課上的應付了事和輔導服務上的虛情假意等。這時,不受得獎誘惑而堅持教育初心的學校和學者,將奇貨可居。
筆者這樣直白的冷眼旁觀,首先需要承受記得利益者的一種防衛性反攻,那就是,你「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紅眼症」和忌妒心作祟。當然這是不值一駁的攻擊,實在不需要拿曾是得獎常勝軍的紀錄出來說嘴。事實上,筆者也必須自我批判個人過去得獎時,所可能產生的片刻虛榮,並以此虛榮為恥。
經過了後設性的反思之後,筆者把自己、自己的同仁、自己的學校和整體的高教放在同等的地位,進行無情的批判。沒有人可以置身事外,我們心照不宣地共謀出一個人人有獎、校校成就的海市蜃樓。其非預期的後果就是,台灣高教上上下下無不好大喜功、浮誇過動,真正的學術紮根工作,卻乏人問津。 如果這時有人站出來登高一呼,讓我們拋棄華而不實的得獎虛榮,安靜底在校園中十年磨一劍吧!那麼這個人將立刻會成為眾人的笑柄。
*作者為南華大學應用社會學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