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適逢五四運動一百週年。但在紀念這個「百年一遇」的難得節日中,中共習近平除了讚揚它是「偉大愛國革命運動」,並順勢要年輕人「聽黨話,跟黨走」之外,對「德先生」「賽先生」卻略而不提。無獨有偶,蔡政府的文化總會宣示台灣民主自由制度重大成就是從五四而來,卻遺漏了日治時期明治維新及「大正民主」傳統。這種北京「避重就輕」而台北「只見樹木不見森林」的缺失,既證實了伏爾泰的名言「歷史不過是我們對死人玩的各種花樣,人們改變歷史以迎合自己期望」,也顯示了「一個五四各自解讀,不同時代不同解讀」的多元歷史樣貌。
五四運動本身確是學生愛國運動。為了抗議列強袐密協議,犧牲青島主權,北京十三所大學院校三千多學生聚集天安門廣場,向東交民巷外國使館區出發遞交說帖,沿途手持「還我青島」「拒絕和約簽字」「反對強權政治」等標語,還散發北大學生羅家倫寫的《北京學界全體宣言》,說「我們學界今天排隊,到各國公使館要求各國出來維護公理;務望全國工商各界一律起來設法開國民大會,外爭主權、內除國賊。中國存亡,就在這一舉了!今天與全國同胞立兩個信條:中國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斷送!中國的人民可以殺戮而不可以低頭!國亡了!同胞起來啊!」而因遞交說帖無果,憤怒的學生轉向「火燒趙家樓,痛打章宗祥」,把氣出在喪權辱國的外交官身上,鬧成了全國大事。
問題是,五四運動不單是學生愛國運動,它主要是知識分子及學生長期新政治新文化啓蒙的果。在知識分子方面,從清末嚴復、康有為、梁啓超、章太炎等到民初陳獨秀、胡適,啓蒙思想早已在學界學生輩紥根。胡適的「文學革命」大家耳熟能詳,更重要的是創辦《新青年》啓蒙雜誌及最先喊出民主與科學的陳獨秀。由他開頭而由胡適等接續的民主與科學(德先生與賽先生)啓蒙思想,在五四運動前已風靡先進學生如羅家倫、傅斯年等人。羅傅等再成立《新潮》雜誌,批判舊文化、介紹新西潮。研究五四最深入的美國學者舒衡哲在她的名著《中國啓蒙運動一知識分子與五四遺產》中明確指出,《新潮》出刊短短四個月,就達到了「激發五四運動」的最高潮,其傳播速度之快,對北京(直接)及全國學生(間接)影響之大,無與倫比!
羅家倫也在五四事件後二十二日發表《五四運動的精神》,正式為「五四精神」定調,說「這次運動顯示了學生的犧牲精神。從前我們中國學生總是口若懸河、妙筆生花,但一旦要行動時,卻又瞻前顧後、猶疑不決。⋯⋯唯有這次,學生的反抗精神壓倒了社會的麻木不仁。這樣的自救精神將永不磨滅,它是再造中國的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