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住民「加分上大學」迷思背後:那些被老師同學追殺到不想上學的孩子,說「如果我不是原住民多好」

2019-08-05 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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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鄰居家都沒上鎖,可以很容易地找到朋友,但搬進國宅以後家家戶戶都上鎖,一切似乎都要「預約」了;小時候可以跟親戚朋友一起聚在部落某塊地聊天看星星,搬到國宅以後這樣的聚會卻被禁止,被政府認為會添亂──這是原三鶯部落孩子搬進水泥大樓後首要面臨的不適應,對孩子來說,以前那個被認為不夠安全、不夠「進步」的三鶯,比住水泥大樓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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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原拳擊隊提供)
搬進國宅以後家家戶戶都上鎖,一切似乎都要「預約」了;小時候可以跟親戚朋友一起聚在部落某塊地聊天看星星,搬到國宅以後這樣的聚會卻被禁止(熱原拳擊隊提供)

對原住民大人來說,更難解的問題是「租金」。哲宇一開始進到國宅是以管理員工作去的,他發現被強制搬入國宅的一些經濟弱勢居民可能連一個月的租金都繳不出來,而佳賢說,早期欠租的滯納違約強佔金加起來相當驚人,積欠本金2年本來可能是14萬,但滾著滾著很快就會變25萬:「早期住的人真的是劣勢進去當白老鼠,讓政府試原民國宅的運作。」

儘管現在國宅已有協商機制,經濟弱勢居民也不會被迫欠下鉅款,但那些大人為生計奔波痛苦的陰影仍留在孩子心裡,他們帶著這些傷穿梭下一個戰場──學校。

「如果我不是原住民多好」老師也參與的校園霸凌:你們家是不是都很髒、都很喜歡喝酒?

憶起一開始到隆恩國宅當管理員,哲宇說青少年問題真的讓人頭痛,吸毒、未成年懷孕、幫派、三不五時就有人打架,甚至有少年隊進來找人時還會跑給少年隊追──只是後來哲宇認識佳賢,聊到原住民在都市面臨的種種生存困境,他才意識到那些大眾眼中的「不良少年」心裡都有傷。

在佳賢看來,原住民孩子給人的第一印象總是笑容燦爛、童言童語,只是社工也知道這些孩子並不是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無憂無慮,到了青春期一切就會爆掉,就會逃,不去學校或是開始出現很多脫離常軌的行為。

在學校,家裡比較窮的孩子會被同學笑很臭很髒、膚色明顯的孩子會被笑「土著」,這讓佳賢傻眼:「都什麼年代了,還叫人土著?」當然霸凌不只言語,可怕的是同學們隨時戳一下、弄一下、椅子文具書包所有東西都可以被推落,那感覺就是:「好像你周遭環境、你所有物品、甚至『你』都不屬於你。」

「原住民」是這些孩子與生俱來的身份,本應沒有錯,到了學校卻似乎變成一種羞恥的標籤。哲宇說最常見的狀況就是同學特地提「欸,你們原住民」,老師也會特別提,在全班都在的場合問上一句:「你們家是不是都很髒?你們是不是都很喜歡喝酒?」

(熱原拳擊隊提供)
「那種歧視霸凌的事情在他們身上一直存在,而且在他們每一個弟弟妹妹、一直一直會遇到這樣歧視……我跟孩子聊,本來以為這些狀況現在不會存在了,沒想到現在國中跟小學校園還是普遍都有。」(熱原拳擊隊提供)

社工右上看到的是,老師很常覺得自己是在「關心」孩子,但總會引發一些狀況──曾經有個孩子某天沒來學校,同學們就會回「他去睡公園了」然後集體哈哈大笑、你一句我一句,孩子後來知道這事,到班上只覺得每個人都好可怕,更不敢去學校。「如果我不是原住民,不要生在這裡多好」──這是一些原住民孩子對佳賢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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