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之聲詢問香港海關有否扣查示威者使用的保護裝備,當局回覆表示,所有受進出口管制的物品都載列在法例和公開資料中,強調他們按照相關法律執法,不會扣押法例上不屬違禁品的貨物。
全民FULL GEAR的時代
從6月到8月底兩個多月之間,警方在香港街頭巷尾發射了超過1800枚催淚彈——最初局限於商業區主要幹道,後來愈來愈頻密,擴展至多個民居林立的區域,甚至地鐵站內。當催淚彈成為「最低武力」,香港民眾漸漸學懂自保,裝備也不限於示威者所用。
經營安全用品店的陳先生見證著這幾十天的變遷:「現在普通市民用的口罩級別愈來愈專業,以往只佔銷量的十分之一。以前不會有人問我防不防催淚煙,現在來買的人什麼年齡都有,有客人買給住在老人院的爸爸,他擔心那區會放催淚彈。大熱天誰想戴著它四處走?需求就有多大,反映局勢有多惡劣。」
6月12日,警方首次在這場運動使用催淚彈,當天記者與大部分示威者一樣措手不及,只有簡單的醫用口罩。時至今天走在抗爭現場,示威者最常用的是3M出產的半臉式呼吸器,坊間俗稱「豬咀」,配以不同濾芯使用。除此以外,游泳鏡也是許多人推薦的防煙裝備。隨著示威升級,受傷人數愈來愈多,不少前線記者則會購買最高級別的全臉式面罩。這些專業面罩售價由港幣一百多元到過千元不等,以陳先生的店為例,從前每天頂多賣出一、兩個「豬咀」,現在銷量激增過百倍,最多的一天售出300套。
為了應付四方八面的客人,開店時間長了,晚上來的不少人是上班族。有人一次買很多捐出去,也有人看到前面排隊的年輕人,會主動為他們付錢。店員原本負責介紹裝備的工業用途,變為忙於解說它們應對催淚煙的「功效」。
一場抗爭意外地帶來巨大商機,開心嗎?陳先生斷言地說:「一點也不覺得開心,這些生意是一邊擔憂一邊做的。」他解釋:「因為政局關係,本來不合理的事變成合理,整個需求根本是錯配的。師奶(家庭主婦)本應不需要面罩,你跟我原本都不需要用,但現在變成必需品。平常朋友見面應該問去哪裡玩,現在卻問對方去哪裡買面罩,這種情況一定不健康,代表社會運作已經是畸形的了。」
抗爭中的後勤站?
8月5日香港舉行三罷,警方在單日施放了多達800杖催淚彈,遍佈全港多區。陳先生的店所在位置五金店林立,但他是當天少數堅持開門的商家,並一直盡量以成本價出售產品。「我覺得做生意是雙向的,要有一點良知。就像我有一瓶水,明明賣5元,不能因為有人躺在身邊口吐白沫就賣100元。這次我救了他,下次可能換你來救我。大家都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有些人覺得這是賺大錢的時機,但我不這麼覺得。」
雖然在這場運動中,裝備店彷彿成為示威者的後勤補給基地,但陳先生不認為自己在協助抗爭。「我的出發點是想保護市民,我的角色純粹是提供大家需要的東西,賣給你不代表我贊同你的政治立場。我不會問客人是否抗爭者,然後給他打八折,否則就是慫恿他們。」有時候他也感到糾結:「我們賣的防具不能攻擊別人,不會令他們戰鬥力提升,只是保護自己。其實我也希望他們量力而為,只能叫他們小心一點,不要以為穿上裝備就是無敵。」
在肅殺的社會氣氛之下,不少顧客和店家都有默契不會明言購買裝備的用途。但在這短短幾十天當中,陳先生的店已聚集了一批老客戶,他們經常回來補給和分享前線的實戰經驗。「香港人學習能力很強,很快就能悟出應對逆境的方法。」已為人父的陳先生坦言有計劃移民,對於未來,他與示威者一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你覺得香港人到了2047年會生存不下去嗎?我們會生存得到的。香港人最懂得變通、適應能力強,但我們只是不想把自己扭曲得太利害,所以要先在現在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