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南是個愛喝涼水的城市，在含糖茶飲出現前，就已有很強的涼水基因了。在地的阿伯、阿嬸做的涼水生意沒有發展成連鎖事業的野心，當然也不必為了去中國做生意而被迫表態承認一國兩制。
台南被稱為手搖飲料的一級戰區，許多後來發展成連鎖事業的品牌，最早都是從台南發跡。以我老家所在的區域，步行十分鐘可抵達的距離之內，就有「50嵐」、「茶の魔手」、「紅茶冰」和台南在地的「波哥」，還有營業超過十數年的「自在軒」與「台灣心茶館」。也有一些開幕的時候因為打折而頗有人氣，但很快就門可羅雀，還沒記住店名就已經歇業的那些如流星滑過的店家。
總之，台南原本就是個愛喝涼水的城市，在含糖茶飲出現之前，這裡就已經有很強的涼水基因了。
小時候最常見的是削甘蔗的攤子兼賣甘蔗汁與檸檬汁。小學福利社有透明塑膠袋插一根吸管，再用紅色橡皮筋束起來的冬瓜茶。街角有賣楊桃湯和蓮藕茶；如果攤子上有黑色大甕，那就是賣苦茶或青草茶。高中福利社有李先生紅茶，早年從台南女中畢業的世代應該都忘不了。如果進到城內，就會去中正路總趕宮的巷子裡，喝玻璃杯的雙全紅茶，只此一家，沒有開放連鎖，因為平日認真工作，所以周日一定要休息。
比起一些連鎖茶飲店的來來去去，在地的阿伯、阿嬸做的涼水生意，也不是什麼排隊名店，卻是從小喝到大。譬如路幅不寬的街，騎樓底下做的是綠豆湯與綠豆汁的生意，綠豆湯還摻了老闆手做的粉角。老闆說他用來做粉角的原料是高級貨，若買了綠豆湯卻不加粉角，老闆眼神流露出來的落寞，多少還是讓客人覺得虧欠，這是很妙的買賣互動。老闆每天穿著白襯衫、西裝褲做生意，綠豆有種迷人的焦香，甜度也很恰當，是我心目中的綠豆湯第一名。
附近原本有家營業超過三、四十年的老店賣甘蔗與甘蔗汁，但最厲害的是紅茶。想要買回家摻牛奶的就買重口味，想單獨喝的就買一般口味，老闆娘很堅持，非要跟客人問清楚不可。可惜店家主人年紀大了，幾年前歇業，喝不到了，覺得惋惜。
遠一點的十字路口有阿伯的紅茶攤，跟做米糕、四神湯的店家關係不錯，靠在騎樓角落做生意，一杯十塊錢；如果搭配隔壁騎樓的鹹酥雞，也算絕配。這無名攤子只賣單一口味紅茶，甜度跟冰塊沒得調整，卻相當好喝。
這些阿伯、阿嬸的涼水攤，沒有發展成連鎖事業的野心，當然也不必為了去中國做生意而被迫表態承認一國兩制。
＊作者為專欄作家。本文原刊新新聞1694期，授權轉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