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感覺很難用言語形容。唯一反復出現的感覺就是餓,你的胃裡有一陣裂開的痛楚。你活著,但不知道自己下一頓飯會在什麼時候。
「我們總是處在創傷之中,」同樣91歲的艾克·阿爾特曼(Ike Alterman)說,「我們擔心哪裡會有下一片麵包,因為我們很餓,餓死了。」
他打開一個紙盒,將一堆發黃的照片鋪在餐桌上。
自由
「就是在這一刻,我們發現衛兵都消失了,有人告訴我們,我們自由了。這是我,揮舞帽子的那個,」艾克說。他指著那張照片,上面滿是瘦弱的身軀。
「我們原本是要在之後那天早上進毒氣室的,因為他們無法帶我們去任何地方,而他們知道在特萊西恩斯塔特有一個火葬場。」
艾克說話緩慢,每個字中間都有停頓。從他眼睛深處,我看到了一個13歲的男孩,從一個營到另一個營,沿著鐵路用牛卡車一直運送,最終抵達自由的彼岸。
一說到自由,薩姆的臉就亮了。
「布拉格總是在喚起美好的回憶,」他說,「因為那是我重獲自由的地方,我們在那裡沒有被打,也沒有人向我們大聲呼喝。」
俄羅斯人當時對小孩很友善。他們與孩子們分享麵包,給他們巧克力,還讓他們坐到坦克上。
他們也給孩子們24小時的時間,讓他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甚至向德國人報復都可以。
不過,這些重獲自由的囚徒當中,沒有誰想自己的手沾血;他們當時想的,就是在餓了這麼多年之後能先填飽肚子。
有些人甚至因為吃得太多,疲弱的身體受不了,被送到了醫院去。有些人甚至死於消化不良。
回到特萊西恩施塔特
我們一起去了特萊西恩施塔特集中營舊址,它過去是個貧民區,之後是納粹集中營,這一批人多數都是在這裏得救的。
它在距離布拉格大約60公里的地方,現在它是一個普通的小鎮和一個紀念地。一位老婦人推著一架購物車,幾隊遊客在參觀曾經的營房、火葬場和貧民區博物館。
我們向著一個猶太人墓園走去,得救前曾在這裡被關了八天的阿萊克·赫什(Arek Hersh)對我講述了一個瞬間。
他向我形容當他第一次來到這裡時,周圍的一切:一堆接一堆的屍體,還有像骷髏一樣的病殃殃的男孩們。
後來我在一卷一卷的庫存影片裡,看到那些面孔,看到那些痛苦和不屈。死亡的面目寫進了我的腦海裡。
現在,特萊西恩施塔特的公墓是一大片墓碑。
他們說,在集中營的地方,連鳥都不叫,可是現在我們聽得見的聲音只有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