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文學」在臺灣的跨界傳播進程:《台灣翻譯史》選摘(2)

2019-10-09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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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過往,在清代的臺灣地方志中,雖然「叢談」或「雜記」等內容,於介紹風土民情時曾經出現殘叢小語的行文體制,但除此之外,有關清代臺灣的小說創作,較為人所熟知者,乃成書於康熙43年(1704)的《臺灣外記》;這本以描寫臺灣鄭氏及明朝故老事蹟而聞名的歷史演義小說,作者江日昇是福建珠浦人氏,並非臺籍作家。正由於目前資料的缺乏,筆者尚未發現清代臺灣在地文人的小說作品存世,因此要尋找屬於臺籍作家小說創作史的真正開端,實際要到日治時期以後。是以,若從有清一代臺灣本土小說書寫的匱乏,到1905年謝雪漁「最新小說」的出現來看,則1895至1905年這十年期間,無寧可被視為臺灣小說的醞釀、催生時期。那麼,日本文學的傳播來臺,尤其是同屬漢文的日本小說,與1905年臺灣「小說」欄之設置有何關係?而在此欄目出現前後,日本漢文小說對於臺灣漢語文言小說的生成,又有何刺激作用?對於本來就使用漢文作為書寫載體的臺人而言,又能夠從中取得怎樣的啟發與引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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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日日新報的版型(維基百科)
台灣日日新報的版型(維基百科)

1.《臺灣日日新報》「說苑」欄的出現

要論及日本文學對臺灣漢語文言小說的催化意義,首先需溯及明治32年(1899)《臺灣日日新報》「說苑」欄的開闢,而稍早一年《臺灣日日新報》才剛在臺灣設立。

關於報紙之「說苑」欄,12其名稱並不單純,可能源於西漢劉向之《說苑》。當年,劉氏為了快速傳達政治理念,便利君王理解、吸收,遂放棄嚴整端莊、長篇大論之表述方式,改採故事或寓言陳述以說理;雖然如此,劉向撰著《說苑》時,卻自認符合六經要義,沒有虛構成分,當時目錄學家也未以小說來看待。然而,後人恰恰以為其中仍有荒誕不經、淺薄不中義理之「小說」成分,且其雜記故事的手法,乃至體裁特徵,對於魏晉志人小說或軼事小說也有所影響,故在衡量小說觀念、文體淵源以及小說特徵等後,最終仍將《說苑》納入小說範疇來看待(周雲中,2006,頁37-41)。因此,當《臺灣日日新報》使用了「說苑」一稱,則其在名詞使用的潛意識以及實際所載作品的相關內容上,必有近似「小說」之處。是故,若干率先刊登於「說苑」欄內的日本漢文小說,顯然是以「小說」姿態現身的,又或是作為過渡之產物。也因此,在1905年《漢文臺灣日日新報》真正標舉「小說」欄,以及臺人自撰所謂的「最新小說」之前,《臺灣日日新報》「說苑」欄,不無隱含著展示近似劉向《說苑》一類作品之準小說或類小說的意味,又或者在日人眼中更已是真正的漢文「小說」的作品了。那麼顯然,說苑欄內的各類型態「小說」的刊出,無疑具有提供臺人認識小說與學習摹寫的示範意義。

事實上,首度出現在「說苑」欄的作品,便是日本著名漢文小說家菊池三溪的言情之作〈珊瑚枕記〉,13可知意義非常。而更值得關注的是,整個「說苑」欄刊載期間,多數具小說性質的作品,大抵均係日人撰寫,或係由日本文學譯寫而來者,由是遂更彰顯了一個事實:在日治初期,這個堪稱臺灣小說初始摸索的階段,報刊中的日人漢文小說,或其他日本文學的漢譯作品,宛然成為一個學習的「起點」與「來源」,甚而化身為臺灣小說史的「起源」之一。

*作者為國立臺灣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教授兼所長、臺灣研究學程主任。本文選自《臺灣翻譯史:殖民、國族與認同》(賴慈芸編,聯經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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