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唯一的一個十三號星期五,什麼都沒發生:《意猶未盡的黃金時代》選摘

2019-10-26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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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魯斯特終於寫完了《追憶逝水年華》第一部,他辦到了。密密麻麻寫滿七百一十二頁。他把這捆厚厚的手稿先後寄給巴黎的法斯格出版社、歐倫朵夫出版社、伽利瑪出版社,全都遭到拒絕。伽利瑪的回絕信由擔任總編輯的作家安德烈.紀德親手撰寫。普魯斯特的手稿他讀到大約七十頁就讀不下去了,因為他在一段對髮型的描述中發現了一處句法有欠準確,使他難以忍受。紀德的敏感程度大約和普魯斯特不相上下。總之,紀德覺得這個作者不可信賴。日後當紀德的頭髮都快掉光了,他會把自己栽在一個錯誤髮型上這件事視為此生最大錯誤。但此刻感到絕望的是普魯斯特。他寫道:「這本書現在想要的是一座墳,在我自己的墳封住之前就已經挖好。」

20191018-法國作家普魯斯特代表作《追憶似水年華》手稿。(資料照,取自維基百科)
法國作家普魯斯特代表作《追憶似水年華》手稿。(資料照,取自維基百科)

一月十二日,約瑟夫.朱加什維利(Josef Dschugaschwili)首次在一封信上簽下「史達林」這個名字。這個名字的意思是:鋼鐵打造的人。稍晚他將抵達維也納,在下午舉步維艱地踩過美泉宮庭園厚厚的積雪,思索馬克思主義,也思索革命在俄國究竟如何才能成功。在這些日子裡,年輕的希特勒也在這個白雪皚皚的庭園裡漫步。他也有遠大的計畫。不過,我們仍然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否真的曾在此相遇。

一月二十八日,幼小的傑克遜.波洛克在懷俄明州的科迪鎮歡度一歲生日。吃的是蕃茄醬汁麵。用餐過後的桌巾是真正的《滴畫作品一號》(Drip Painting Number 1)。

亨利.馬諦斯逃離了巴黎的冬天。這麼多灰色實在讓人受不了,尤其是像他這樣熱愛色彩的人。所以此刻馬諦斯坐在坦吉爾的法國別墅飯店(以示不忘祖國),享受摩洛哥驚人的光線,他為之陶醉,欣喜若狂。他訂的三十五號房有三扇窗戶,一扇就在床邊。他擺好畫架作畫,左邊是安德瑞亞斯教堂的鐘樓,西迪布阿比清真寺的尖塔,一片屋海,後面則是藍之又藍的大海。他將把這幅畫命名為《窗外的景色,坦吉爾》。從港口飄上來海藻的氣味,還有魚味和油味。他畫下街道上的棕櫚、樹葉、空氣。空氣?沒錯,馬諦斯當然畫了空氣。也許沒有人像馬諦斯這麼擅長畫溫暖的空氣,連畢卡索都比不上。他畫下物品之間的空間,畫下屋頂上方和大海上方的空氣。在遙遠歐洲他所屬的圈子裡正風行現代主義,各地都有畫家朝著抽象匍匐前進。然而,馬諦斯這個四十五歲的睿智男子知道抽象並非通往現代的唯一途徑。他知道來自過去的陽光小徑也能通往未來,這就是馬諦斯這些日子在坦吉爾努力的事。他用大片純淨色塊在畫布上建造他的世界,主要是藍綠兩色。咖啡館裡的人、棕櫚樹和街道化為形式。那些人在草圖上,嘴裡還叼著菸斗,或是腳上穿著特殊的鞋子,而在他的畫作上,一切愈來愈縮減,變得更簡單、更明淨。他在非洲頂端的此地認識了蔓生的花朵、老鼠簕葉片、純淨的顏色,他將會花好幾年時間畫它們,畫在信紙邊緣,畫在圖畫底布上。多年後,當他行動不便,只能拄著柺杖作畫和剪紙,這些圓滾滾的葉片、這種生長和形成會再度出現,它們來自在摩洛哥的那幾個月時光,在他年邁時重新給予他生命的能量,回憶將成為他唯一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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