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由上述經文可見,《古蘭經》並無明確表示「所有生物都是被一次性創造出來的」,這種模糊性便為進化論開拓了潛在的論述空間。伊斯蘭世界最早在9世紀,便有類似進化論中物競天擇的說法,阿拉伯神學家賈希茲(Al-Jahiz,776-869)在著作《動物之書》(Kitab al-Hayawan,كتاب الحيوان)中提到:”老鼠會吃比自己弱小的動物,同時也要避免被蛇、鳥、猛禽等生物獵食。所有生物都會吃下比自己弱小的動物,再怎麼強壯的動物都無法逃離被吞噬的命運,在這方面,人與動物沒什麼不同。簡而言之,真主已將某些人視為他人的生命之源,也將後者視為前者的殞命之因"。這不僅是對生物活動的觀察,也蘊含政治現實主義思想。
無獨有偶,14世紀的阿拉伯歷史學家伊本·赫勒敦(Ibn Khaldun)也在《歷史緒論》(Muqaddimah)中寫道:大地始於無生命的礦物質,香草與無籽植物最終演化出椰棗與爬藤植物,而人類強大的思維能力,其實源於「猴子的世界」。然而伴隨帝國崩解,伊斯蘭古典哲學被送進歷史的塵埃中,伊斯蘭世界的進化論最終只剩「西方達爾文發明的舶來品」這個形象。但即便如此,近代仍不乏與達爾文進化論對話的穆斯林思想家,例如提出泛伊斯蘭主義的阿富汗尼(Al-Afghani,1838-1897)。
阿富汗尼正好生長於反帝的年代,故其一方面呼籲被殖民的穆斯林團結起來,一方面則希望引進西方知識,以解放落後的伊斯蘭世界。因此阿富汗尼將達爾文的進化論做了新詮釋,即物競天擇不只是生物界的現象,也存在於思想場域,因此穆斯林為了生存,就必須與帝國主義鬥爭;但阿富汗尼雖同意大部分的進化論觀點,卻也認為生命是真主的恩典,即若無真主介入進化過程,萬物便沒有存在的可能。阿富汗尼的思想不僅為後世奠下伊斯蘭現代主義的基石,也形塑了伊斯蘭神導進化論的原型。今日盛行於南亞的艾哈邁迪亞派(Ahmadiyya Muslim Community)便繼承了這條思路。
艾哈邁迪亞派傾向用隱微的方式解釋《古蘭經》,並提出「人類是在真主監督下,從其他物種演化而來」的概念;其雖同意達爾文的進化論,卻認為物競天擇不會隨機發生,而是真主精心安排的產物。艾哈邁迪亞派也將某些《古蘭經》經文視為對宇宙大爆炸的佐證,例如:
在那日,我將天卷起猶如捲軸將書畫卷起一樣。起初我怎樣創造萬物,我要怎樣使萬物還原。這是我自願應許的,我必實行它。(21: 104)
然後,他志於造天,那時,天還是蒸氣。他對天地說:你們倆順服地,或勉強地來吧!它倆說:我們倆順服地來了。(41: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