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這麼高,水就這麼高,老爺子就躺在那!」方荷生比了比當時積水情況,又說:「他的大同電鍋一打開裡面一顆饅頭,那饅頭像雷射球,咻咻咻──都是黴菌,他就這樣撕著吃……沒人照顧他,他獨居。」
孤獨生活的王貫英後來被送入療養院、5年後壽終正寢,但並非每個老人家都有機會得到這樣的照顧,方荷生說:「我看到太多老人沒送醫院死在家裡,死掉老人在家臭掉那個味道,你一輩子忘不掉。」
剛當上里長的方荷生時常在「收屍」,老人家生病退化跌倒到死亡的速度極快,太多獨居老人直到死後許久才被發現,方荷生開始反覆想:「我是里長,我要怎麼幫他?」後來一位家醫科醫師說可以從「餐食照顧」開始,方荷生便送出社區第一個便當──那時的方荷生也沒想到,便當竟會從1人份變成300人,也也意外送到自己負債千萬、連房子都拿去抵押。
從一個便當開始改變「孤獨死」:送餐的意義不是只給他便當吃,我們是要跟他連結、知道他狀況
獨居老人孤獨死的狀況在20年前的台灣各地皆有,只是南機場單身榮民多、問題更顯頻繁。一開始方荷生也試過跟台北市政府談榮民問題,但無論陳水扁、馬英九執政時期都說這歸榮民服務處管,方荷生無奈:「我知道他們是榮民,但退輔會只配備一個組長管一整個中正區,每天光清點遺物都已經清點不完,他沒能力照顧!」後來方荷生也向前台北市長馬英九直言:「我贊成他是榮民服務處的,但他在台北市入籍時間比你長,他是『台北市民』。」
政府不做,只好自己來做──方荷生從沒學過老人照顧也沒有社工專業,他乖乖聽著家醫師建議的「餐食照顧」,開始替社區走不動的老人家送便當,送便當的同時也可以與老人家聊聊天、了解身體狀況,後來方荷生才知道原來這就叫「社工訪視」。一個兩個三個,方荷生送的便當越來越多、被老人家們記得的同時也開始建立起連結,訪談過程中一個老人走過去,方荷生說:「像現在這個老人搬到我們社區兩個月,住在地下室,他什麼都不記得,只記得我而已。」
儘管方荷生從未學過社工專業,做著做著卻發展出一套送餐模式。其一,接受送餐服務的老人家一餐需要自行負擔20元,為何要給這錢,方荷生考慮到了對方的尊嚴:「老人不吃『嗟來食』。」給錢吃飯對老人家來說就是天經地義了,如果要出遠門不在家也可以提前告知、那幾天就不收錢,透過這機制方荷生也可以知道老人家到底是失蹤還是一切安好:「送餐的意義不是只有給他餐、不是只給他便當吃,我們是要跟他連結、知道他狀況,有溫度的有感覺的。」
至於一餐20會不會太便宜?方荷生說這裡不檢視「資格」,只看你是否符合社區的送餐規則:「這些老人家能不能拿到社會局補助對我來說不太重要,只要他有需要、把20交給我,我就願意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