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12日,中共雲南省委書記陳豪在國務院新聞辦舉行的一個發布會上表示,對孫小果的犯罪活動、犯罪事實以及關系網和保護傘全部查清。
這個傳奇的案件引發海外輿論對孫小果生父的真實身份的猜疑。
不過,成為又一場運動的典型的孫小果,今生今世再也不會有翻身的機會了。2019年12月15日, 19名涉孫小果案的公職人員和重要關系人被公開宣判,其中孫小果繼父李橋忠獲有期徒刑十九年,孫小果母親孫鶴予獲有期徒刑二十年。2019年12月23日,孫小果被判處死刑,決定執行死刑。
《1984》自嘆弗如的審查機制
習近平時代的"重拳出擊"已經讓社會麻木,孫小果案這一"掃黑除惡"重點成果,盡管帶有"死而復活"的傳奇成分,也只有在官樣宣傳文章中"大快人心"。跟近年來的"鐵拳反腐"一樣,它讓人們看到不首先不是正義的彰顯,而是權力的壓抑。
2012年,有家出版社編輯了我和幾位同行的新聞作品自選集,在已經通過終審、正要付印之時,被中宣部叫停。在那本被禁止出版的書裡,我對於孫小果案寫道:
如果沒有權力背景的暗示與遐想,孫小果未必是這樣可怕的惡魔,他的母親也不過是一個溺愛孩子的母親而已。但是在昆明採訪期間,我們反復被同行提醒要小心再小心,這時這個可憐的母親也幾乎變成可怕的惡魔了。她的確在尋找我們。我們住在一個沒有什麼生意的賓館,陽光透過那些空閒的門窗懶懶地照著,服務員悠然地坐在門廳的沙發上織毛衣,不時還輕聲哼唱著流行歌。但我們無法安然享受這種怡然自得的氛圍,有時不得不疑神疑鬼,緊緊張張。孫母其實是一個被權力背景毀壞了的婦人,而她又破壞了如此安寧的生活。當然,被破壞的生活更在於這起事件中的受害者。和孫小果的不幸相遇使得他們連最卑微的生活也難以為繼。在和權力的遭遇戰中他們惟一能做的就是渾身發抖。
當年的《南方周末》已經不復存在,言論自由的空間幾近為零,就連體制內的"輿論監督"也只剩下"輿論打手"的功能。認真思考的人們早已經明白:這種作為權力斗爭手段的運動式治理,哪怕裹挾"兩次死刑"的"震懾",也無法帶來真正的公平正義。
21年之後,我成為一個生活在德國的異議寫作者。因為這個案件的戲劇性,《南方周末》當年的報導再次被提及,我也接受了記者的採訪。但是,國內對此報導的回顧中,仍在國內工作、不大願意被提及的作者之一余劉文的名字被反復提及,我則不見蹤影。一篇以"孫小果案背後被遺忘的英雄"為題的網文,呼籲人們記住那些因打壓而湮沒的南方系編輯記者。文章提到我撰寫的包括孫小果案件在內的三篇報導,但是不僅沒有提及我的名字,而且十分流暢地抹去了我的存在。
我當然並不介意是否被網民提及名字,只是感慨這種讓《1984》自嘆弗如的審查機制:即便那些以反抗為名留下的文字中,歷史也被改寫得不著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