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善用哲學的資源來進行公共議題的思考,是許多臺灣政治哲學家努力的地方。謝世民教授在〈政治哲學如何與身處的社會互動:一個臺灣哲學家的嘗試〉一文提出了「哲學家公民」的主張。所謂的「哲學家公民」,是指可以對憲政民主的價值有能力反思、尊重事實、講究理性的公民。「哲學家公民」並非特定身分的菁英階層,而是每個公民都可以透過哲學的資源來思考我們的公民社會。然而,謝教授認為,哲學家公民是需要訓練的,而「一個憲政民主社會的成熟度或優質度,決定於哲學家公民的多寡。」換言之,一個好的公共文化,能夠善用公共論述的資源,而一個好的公民社會,則是一個可以培養哲學家公民的社會。
錢教授主張,哲學不僅僅只是特定的思考觀點或方法,也是一種「精神氣質」(ethos),特別表現在與不同觀點的他者「對話」的關係上,即針對某項議題或政策提出的理由「必然涵蓋着引入他者才構成理由」。任何理由的提出,總會遇到其他相反的理由,而哲學思考必須「跨越」自身的思考框架,聆聽他者的觀點,並且將他者的觀點納入考量,這對於促成公共文化的多元性格具有很大的幫助。換言之,哲學家公民所提出的理由,必須是經過納入「他者」觀點後所構成的,甚至能夠被其他公民合理地接受,羅爾斯稱之為「相互性判準」。也唯有真誠地面對不同的意見衝突、爭執的過程,社會才能集體學習,包括學習處理自己與他者的關係、尊重異己的觀點、關懷弱勢等等。最後,藉由錢教授語重心長的一段話,作為本文的尾聲:
換言之,唯有藉着民主運動帶動社會三十年來的集體學習,最早由哲學家所抽象陳述的概念與價值、所描繪的理論,方有機會在生活中面對「他者」進行活生生的實踐與體驗。原先的泛自由主義(『西方啟蒙文化』和『傳統儒家文化』)對民主、權利、自由、平等的理解,必然只是原則性的界定,至於實際生活中在血肉真人之間的含意與應用,只能靠每個人在三十年來與「他者」熙熙攘攘的爭鬥過程裏的學習中緩緩體會、內化。雖然學習會失敗,學習的過程會顛簸周折,學到的教訓不見得被奉行,但是只有經過這種學習,這些概念與價值才能形之於公共的想像、公共的理解,整個社會才能形成公共文化。
錢永祥教授和謝世民教授都是臺灣當代重要的自由主義的學者,透過他們的學術關懷與哲學視角,對於思考臺灣的公民社會與公共文化,具有重要的意義。
*作者為中正大學中文系兼任講師、中正大學中文所博士候選人。本文原刊《新公民議會》,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