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經驗,大陸可資借鑒。一般地,臺灣在產業升級和社會進程上是大陸的預演。臺灣大規模治理污染是在30年前,大陸現在被倒逼著開始治汙,尤其在霧霾逼迫之下;臺灣民主化浪潮也是在30多年前(如1979年「美麗島事件」)……今天,在互聯網推動下,這個時間差正在縮短。例如在傳媒領域,這個時間差可能只1年;在移動互聯網領域則沒有時間差。
在廈門衛視的兩岸共同關注新聞盤點節目上,邰智源、郭子乾、九孔等模仿秀大咖咸來捧場。我對他們說,你們的未來在大陸。允許政治模仿秀是政治開放度的一個指標。
《全民大悶鍋》及之後的《全民最大黨》均已停播,甚為遺憾,沒辦法,收視率低嘛。模仿秀大咖們很勤力,他們只得靠自己的副業維持生計,比如開個飲食店甚至殯儀館。市場經濟是殘酷的,但能逼出人的潛能。想想大陸演藝界,真是太舒服了。
臺灣年輕人對政治「冷感」。大陸年輕人也開始對政治「冷感」。臺灣的7年級即80後,相當於大陸90後,他們都是郭敬明的調調兒:小時代,小趣味,小利益,不關心國家大事,對政治「冷感」。這正是政治模仿秀被撤掉的根本原因。(另一原因是審美疲勞,題材太少,話題人物匱乏。這方面大陸倒是不成問題。)
在新媒體衝擊下,大陸的傳統媒體與臺灣同行幾乎同步遭殃。臺灣的倪炎元院長困惑地說(他曾是《中國時報》總主筆,現在是銘傳大學傳播學院院長),現在的新聞生最難教,你一邊教新聞理想,一邊又要教品牌傳播之道。大陸遼沈晚報的社長說得最直白:公信力能打你卡裡嗎?於是報刊社紛紛轉向項目制,小團隊作業,將每一個人鍛造成傳播大師——因為你更專業,而商家是業餘的。當然,文藝青年的轉型最困難。
兩岸傳媒人都有彼此羡慕的地方。臺灣傳媒人羡慕大陸同行的題材,大陸傳媒人羡慕臺灣人的自由。聽聞臺灣傳媒精英到大陸第一件事就是躲在賓館裡看國際新聞。因為在臺灣看不到國際新聞,因為民眾不感興趣。(這就是一個已完成現代型社會轉型的臺灣嗎?我質疑。)所以臺灣傳媒人羡慕大陸同行,面對大時代,三千年未遇之變局,當躬逢其盛,不枉此生。
但當臺灣傳媒人為什麼羡慕大陸同行時,知不知道他們有多苦逼?去年大陸傳統媒體無論發行量和廣告額出現雪崩式下滑,下滑1/3屬正常。
大陸傳統傳媒人目前是壓力化生存,一是新媒體在下面挖,像上億台小挖掘機每天在吞食著你,另一個是新聞管制在上面壓——傳統媒體首先是被體制管死了。
大陸傳媒是先天不足、後天不濟,社會還未培養出某種閱讀趣味時就遭遇了互聯網碎片化資訊。例如在飛機上,過去人們無事可做只有強迫閱讀,今天在機上人們或看PAD,或看機上娛樂節目,已很少看航機雜誌了。地鐵裡則基本上是人手一機。
但報刊的專題化思考仍是精英人群所需要的,他們為搞懂一個人、一件事或一個趨勢需要垂直化的深度資訊。我想,即便未來書報刊會消亡,這種閱讀方式必會換個電子化身重獲新生的。我堅信,雜誌化是一種思考方式,精英群體所需,不然社會只有流俗化、爛俗化。
亞馬遜被問及為何要收購《華盛頓郵報》時,貝索斯只回答說:「但人們還在養馬。」我想此說法來源於1964年傳媒先知麥克魯漢的一個論斷,「新媒體不會取代老媒體,只會將老媒體逼上一個藝術形式。就像汽車沒有取代馬車,而是將它逼上皇家禮儀;電視沒有取代電影,而是將它逼上一種藝術。」這個說法,至今仍成立。
傳統傳媒在堅守中面臨艱巨的轉型。農曆年前,在《新週刊》年終總結大會上我用一句話來概括就是——守住本份並有所期待。
*作者為中國《新週刊》總主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