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評析:我們的互聯網 我們的垃圾場

2014-02-19 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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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所不在的互聯網成為文字的巨大垃圾場(取自騰訊大家網)

無所不在的互聯網成為文字的巨大垃圾場(取自騰訊大家網)

36歲的埃文.羅思(EvanRoth)曾是個電腦駭客,後來他向藝術家的方向轉型。去年他發佈了一個作品的視頻:他將電腦裡近四個月的快取檔案用電光紙列印出來,密密的全是流覽過的網頁,然後,他跟另一個小夥子一道,將這些紙喀嚓喀嚓地團起來,放進垃圾箱用壓縮機壓緊,取出,捆好繩子。這件「作品」,展出於一個叫「ViewinRoom」的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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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文.羅思的個人網站上有幾句介紹:「羅思的作品裡充滿了對看似嚴格的結構的誤用,以及將來自駭客社會的哲學用到非數碼系統裡後產生的效果。」看他的作品,他的理念,我想到幾年前,在給劉瑜(注1)的一本隨筆集寫書評時產生的一個想法,後來我是這樣寫的:

「如果給虛擬空間畫一幅寫生畫,那一定是一個垃圾場的模樣,到處碼著一團團、一簇簇的文字和符號,一群群IP位址像野狗一樣在其中晃蕩,翻檢自己聞著味道不錯的食。」

我做過「野狗」。有一年在一家電子雜誌公司工作,每天,我們團隊負責去各個網站裡淘新聞,找一些出來「做深」,整合成一條條更大的新聞。後來我發現,紙媒的同仁們做的也是這類事情,除了扒網,就是扒網。一大堆雜誌因互聯網而生,若干年後又被無情地埋葬,一點不足為奇:大家彼此都是採集者,生產者也許僅僅比消費者多打開了幾個網站,多翻閱了兩個頁面。

不需埃文.羅思啟發,我們也知道,流覽過後關掉的網頁基本上就是垃圾。網媒雖說已將紙媒逼入了死胡同,但它生產的東西,不管生產的過程如何體現了民主精神,其價值不比一張被拿來墊餐桌和包茶葉的報紙更高。

互聯網時代的垃圾是無形的,為日見擁擠的世界省下了空間,但垃圾終歸是垃圾,數量每天都在恐怖地增長。八十年代,另一個羅思,美國老作家菲力浦.羅思,在和共產時代的捷克作家伊凡.克理瑪對談時說了一句話,無意中預言了互聯網垃圾的成因:「在你那兒什麼也行不通,但每件事都很要緊,這兒每件事都可以做,但什麼都無關緊要。」

真的,沒有什麼比百無禁忌、人皆得入的互聯網更像個垃圾場了。瑪格麗特.阿特伍德這樣談論書寫:「書寫具有一種硬性、永久的特質,是言說所沒有的。」先有言說,然後是書寫,然後是印刷術,19世紀打字機出現,使得字更硬了,常常在紙上敲出凹痕,「力透紙背」,然而螢幕閱讀改變了歷史,這種硬質、永久的特性突然暗淡了下去。任何人都可以生產文字和圖像,任何生產都可以隨時擦除,或者因網頁被關掉而喪失存在。

前幾年有個笑話:唐僧一行歷經千難萬險抵達西天,面謁如來佛祖,佛祖說:拿U盤來,給你們拷一份回去。換個角度想,文字產品之金貴,作者的優秀,體現在你需要費時費力地去取。勞苦行為包含著敬意。基督徒很難做到在教堂裡點著ipad吟誦唱歌,因為這太怪異、太荒誕了,遙想當年上帝頒下「十誡」,甚至嫌紙筆都不夠有力,他選擇的是勒石為銘,以此強調內容的意義重大,後世的信眾,如何能做得出抬頭聽佈道、低頭讀螢幕這等褻瀆之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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