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我撰文痛損于丹老師或郭敬明學弟時,都似乎聽見周邊一些當編輯的朋友內心輕輕地不以為然——今年圖書訂貨會期間,我還聽其中一位感慨:現在都沒有《于丹論語心得》那樣的超級暢銷書了哇,真讓人不提氣!
換個圈子,類似的思路亦然。比如你批評張藝謀這些年的電影真難看,一定會有「影評人」或院線經理牙疼般吸著涼氣,然後說:《英雄》開創了中國大片的先河,將觀眾拉回了影院,中國電影票房破百億破二百億,張藝謀功不可沒……。
再換個圈子。網路文學研討會時,網路小說作者們總是很驕傲地表示他們才是真正的「為人民服務」:我們每天與讀者互動,他們要什麼我們給什麼……是的,如果將網路小說閱讀計算在內,中國人的平均年閱讀量將不再是丟人的四點幾本,達到世界第一亦未可知哩。
產業有它自己的邏輯。不知道是不是應該不管三七二十一,猛抓用戶痛點,先把盤子做大,然後再在競爭中提升品質?陳可辛當年是這麼評論《英雄》的:「所有通向健康的道路都是不健康的。」然後他自己就去拍了從《投名狀》到《中國合夥人》的一批合資電影,被譽為港導北漂中的成功者。
雖然我還沒有看到「品質提升」這一環節,但可以姑且承認這種產業邏輯有某種可能的合理性——畢竟出版、電影、網路文學都有商品屬性,不像搞人文基礎研究的,擺明是賠錢貨,現在盤子是越來越大,課題是越來越多,總體品質倒越來越差——我的問題是:我可不可以不管上述行當的產業邏輯,只考較產品的智慧含量與藝術水準?
產業有它自己的邏輯,我也有。如果我不打算正職或兼職擔任出版人、影視策劃、網路寫手,我為什麼要理會這個產業該如何發展,要不要曲線救國?我為什麼要擺出一付「大家都不容易」的面孔,來原諒那些讓我不順眼甚至噁心的文化製品?我能不能堅持我自己的去取標準,而不去管那東西是不是代表了行業的發展方向,有沒有抓痛點控G點漲百分點?
有人主張就是應該「笑貧不笑娼」,因為貧窮代表你是LOSER,性產業倒是滿足民眾需求,擴大消費內需,提高GDP值的良方。我不想擺出簡單粗暴的道德面孔來反駁這種說法(這太像有些女作家熱衷於攻擊前輩的手段),我只說說我的選擇:兩者我都先不笑,而是要問問具體什麼情況。貧,若是好吃懶做志大才疏想屌絲逆襲卻只會心理逆反,那笑笑倒也沒啥,要是願意為自己的追求愛好或精神高潔情願付出貧窮作代價,敬他三分又何妨?娼,也要看當得有沒有品敬不敬業有沒有開拓精神創新意識,要是像韋太夫人春花那樣,當婊子也不用心,一首十八摸唱了十來年不換(並非諷刺耳光樂隊),那還是可以或冷嘲或熱諷一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