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夜色
五月是個神奇的月分,木蘭花開,在白天盛大如蓮池;夜晚如白色的鬼燈,人生有多種面向,我們的訴說如何再一次訴說,而不重複,如同年年花開不同,朵朵的姿態分殊。
讓我來訴說一個相尋的故事,想尋到的,以及尋不到的,還有終究是徒然的。
九○年代愛貓的人跟現在比相對少,遇上第一個愛貓的男人,半個隱士半個色魔,我老會遇上渣男,自己的問題較多,自尊心低落,不敢喜歡條件好的男人,也覺得他們不會喜歡我。
男人養一隻黑貓,還為他寫詩,雖然我並未看過那隻貓。
第二個愛貓的男人是兒客,從小就央求養隻寵物,十八歲終於領養一隻白色金吉拉。
第三個男人是個尼特族學生,在路邊撿到奄奄一息的流浪貓,鐵筋叉過她的腹部,急救後,子宮、腎臟都有問題,走路一拐一拐,經常性地漏尿,通常是在他床上。
通過他,才知道千萬不要買貓,不要把貓當定情物或禮物,被棄的流浪貓都是這樣來的,你可以寵他但他們不是物品。
他們的靈性高,主人要出門,會霸在行李箱上,被丟在家幾天會憂鬱,常常牠們覺得自己是人,會嘰哩咕嚕想學人講話。
第四個養貓男人是男同志學生,買了一隻美國短毛貓送給男友當定情物,不久分手,以看了傷心為由託我幫他養。
這隻貓精力旺盛,熱情如狗,可能一直被抱著,只要我稍有坐下的情態,馬上跳進我懷裡,甩都甩不掉,一跳上書櫃,二跳上屋梁,桌上的東西都掃下來,這哪是寵物貓,比流浪貓還野。
流浪貓有種自卑,很會看主人臉色,來時凶暴,慢慢懂得人的心意,這時他會慢慢接近你,但不是跳進你懷裡,而是窩在離你很近的地方觀察你。他們因在街頭混過,很有地盤的觀念,不能被抱,也不能靠太近。
如果有先來的貓,他絕不敢搶先,跟著吃,走路也走後頭,偶爾遭排擠,逆來順受。
那隻被寵壞而且沒教過的貓,不知如何應對,養一陣子就退回了。
兒客要去當兵,將金吉拉交我養,因之前美國短毛貓的挫敗經驗,覺得養不了貓。
沒想到她出奇地乖,從不跳上桌,也不偷喝你杯子的水,知道我不愛與貓睡,她睡門口,整天安安靜靜,也不亂舔,有時過來放輕聲叫「媽」,我常因此噗哧發笑。摸她幾下,她就滿足離去。
她從小跟兒子睡,連便便都幫她洗屁股,格外愛乾淨,有次我出門,她大概太無聊,掉進馬桶,看到我時垂頭喪氣,全身濕漉漉,帶她去鄰近的獸醫院洗澡,這家很馬虎,洗完毛還是塌塌的,顏色死灰,金吉拉最漂亮就是白茸茸的毛,她也知道自己變醜,一直躲著悶悶不樂,直到送她回固定的獸醫那邊整理,她才恢復正常。
我常想貓是否有第三隻眼,能看見自己,也能看見我們看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