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登輝讓人家覺得是隻變色龍,常以今日之我否定昨日之我。他也是拿來主義者,並不執著於某種意識形態。他不斷否定過去的自己而且毫無懸念,但他並不把過去的認同貶得一文不值。
二○○四年李登輝訪日,到石川縣西田幾多郎紀念哲學館參觀,並到這位哲學家墓前悼念。西田是影響李登輝的日本二十世紀初哲學家,他提出「絕對無場所」概念,認為人內在探索的最高境界是超越自我意識的限制、「無」的境界,再由絕對無的場所回過頭來思考現實世界。
這個觀念深深影響著李登輝,他晚年常說「我是不是我的我」,就是這種「無」的哲學展現。
東海大學哲學副教授陳永峰曾寫過一篇〈「我是不是我的我」的李登輝〉,解釋李登輝「無」的哲學。他因此獲邀到李登輝學校演說,當時他數度直言李登輝「沒有思想」,李不但沒抗議,還說:「嗯!沒錯,就是這樣。」
「沒有思想」的李登輝讓人家覺得是隻變色龍,常以今日之我否定昨日之我。他也是拿來主義者,並不執著於某種意識形態。李登輝坦承自己二十二歲前是日本人,也承認自己曾是馬克斯主義者、以上過蔣經國學校為榮,又直指自己效忠的國民黨政權是外來政權。他不斷否定過去的自己而且毫無懸念。
李登輝否定過去的自己,但並不把過去的認同貶得一文不值。許多中國認同者無法接受李登輝自承當過日本皇民,但他自認那是他人生真實的一部分。李登輝之後否定共產主義,但常教後輩要去讀《資本論》。國民黨人無法接受他把國民黨政權視為外來政權,但他沒否定自己曾在這個外來政權中做出不少成績。
馬英九到李登輝靈堂致意後,在臉書提到二十八年前李登輝主持國統會,會議通過《關於「一個中國」的涵義》決議。李登輝幕僚張榮豐則指出,當年李會搞「沒有時間表」的《國家統一綱領》,是為了「不爭論統獨、全力進行民主改革」。其實李登輝當時對統獨並沒有定見。
李登輝被批評是黑金政治的始作俑者,其實台灣地方政經生態因一九七○年代經濟發展而改變,派系結構也跟著變動。而李登輝在八○年代重用地方本土勢力,很明顯是要對抗國民黨內既存的外省勢力。李登輝日後對黑金政治的批評多避重就輕。其實以「絕對無場所」觀照,他應該是認為引進地方勢力,有利於當時的他與台灣的政治情勢。
不可否認,「沒有思想」的李登輝執政十二年間,在不斷否定過去、變動中,引發爭議,但也為他自己與台灣開出政治活路。
*本文原刊新新聞1744期。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