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近中美關係陷入新低谷,中國最明顯的反應就是憤怒。
美國總統川普要求,美國政府應該在TikTok交易中分成,引發諸多中國知名人士激烈批評,有人稱之為公開搶劫。在美國決定關閉中國駐休士頓總領館,指控該館從事經濟間諜活動後,中國官方媒體則批美方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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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這些憤怒背後,處於中國政治光譜兩端的陣營卻對川普與中方對峙、加劇緊張局勢的行為都很滿意。當然,雙方的理由截然不同。
一端是中國現行政治體系的成員,他們認為,川普的領導不利於美國在全球秩序中的聯盟和主導地位。另一端則是人權活動人士和共產黨的反對派,他們認為川普是全球為數不多的、可以毫不客氣地與中國政府對抗的領導人之一。
中國政府領導人顧問張樹華認為,總統川普將把美國推向衰落,有助於中國增強全球影響力。
今年5月,張樹華對官方媒體表示,西方之亂,中國之治。他以白宮未能遏制新冠疫情為例,證明美國的國際地位已經崩潰,這也為中國拓展海外利益開闢了更多空間。
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學研究所所長張樹華在為官方媒體《環球時報》撰寫的一篇社論中寫道,川普不會讓美國再次偉大;相反,他將加速美國的衰弱、衰落乃至失敗。
白宮方面對此不予置評。儘管美國的新冠死亡人數全球最高,但川普仍為政府應對疫情的措施提出辯護,他稱,若不是自己在1月底下令禁止來自中國的旅客入境,感染和死亡病例數量會高出更多。川普曾批評中國在疫情初期缺乏透明度。
中國政治光譜的另一端則是川普的粉絲,比如劉蘇里。他曾參加過1989年天安門廣場抗議活動,是中國為數不多的、反對共產黨統治的知名人士之一。劉蘇里在北京開了一家獨立書店,吸引了不少和他一樣的異見人士和知識分子,他稱讚川普「回歸美國的建國原則」。
對於像劉蘇里這樣的自由派知識分子來說,西方秩序的存續取決於川普恢復美國實力的能力。他表示,川普決意無視外交慣例,拒絕多邊制度,這暴露了現行國際體系存在漏洞,需要重新建立。
劉蘇里表示,他最初覺得川普的舉止令人反感,但在2016年訪問美國時,他看到了南卡羅來納州共和黨初選辯論中的川普,因此改變了主意。他說,川普清晰簡潔地表達了自己的政策,以及他挑戰政治正確的意願,給劉蘇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清華大學社會學教授、直言不諱的人權活動家郭於華也是這位美國總統的支持者。在Twitter上,郭於華經常轉發川普的推文,稱反對川普的批評者為「流氓」,並批判政治正確。
與其他異見人士一樣,郭於華一直試圖在中國限制性越來越強的環境中表達自己的觀點。她的微博(中國版Twitter)帳號已經被封了約80次。她和其他幾名學者拒絕接受採訪或被引用言論,因為北京當局下令不得與外國媒體交流。
川普被人權倡導人士批評,原因是他對中國的習近平和北韓的金正恩(Kim Jong Un)等獨裁主義領導人示好。他表示,在他尋求與中國達成貿易協議過程中,香港的抗議活動是「複雜化因素」之一。
加拿大蒙特婁大學(University of Montreal)中國歷史學教授奧恩比(David Ownby)表示,許多中國自由派人士支持川普,是出於對言論控制的本能厭惡。
「他們希望世界是政治不正確的,因為他們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不得不忍受一堆政治正確的無稽之談,共產黨不停告訴他們該想些什麼、說些什麼。」他說。
研究過中國川普支持者的美國政治學家Lin Yao表示,大多數支持川普的中國人並不熟悉美國政治的日常現實。
Lin Yao表示,相反地,他們倚賴的是一個理想化的美國,一個他們可以表達對自由和人權渴望的國家。他認為,他們將美國視為民主燈塔,以此來反對共產黨的獨裁主義。
由於中國政府限制言論自由,劉蘇里和郭於華的觀點在中國獲得多大程度的認同,我們不得而知。然而,許多中國網民似乎都認同中方領導人顧問張樹華的觀點。川普被戲稱為「川建國」,這是一種帶有諷刺意味的誇獎,表明他的政策不但損害了美國的國際地位,同時還提升了中國的國際地位。
北京大學經濟學教授陳平今年發表了一個影片講座,在網路上已經有超過100萬的觀看次數。「川普幹的幾件事都在加速瓦解美國原有的政治經濟同盟。」他說。
川普一直對多邊組織持懷疑態度,在某些中國人看來,這削弱了美國與歐洲和亞洲國家的聯盟關係。這些國家認為川普的做法屬於單邊主義。
然而,因為中國在新疆大規模拘留維吾爾族,又與印度發生邊境衝突以及壓制香港公民自由,上述國家中有很多已對中國採取了更為強硬的立場。中國愈發激進的外交政策,即所謂「戰狼」外交,已招致西方領導人和民眾反感。
張樹華曾表示,中國應放棄改善與西方國家的關係,轉而關注發展中國家。
「一旦跳出『美國即是世界』的思維陷阱,中國的發展與崛起實則擁有更為廣闊的空間與目標。」他在《環球時報》上寫道。
張樹華表示,川普的外交政策對此有助益。他認為,川普將美國的戰略要務置於人權之上,是美國長期以來的現實主義權力政治手段延伸至外交政策上的表現,包括鼓吹文明衝突、挑動顏色革命和發動反恐戰爭等等。比起前任總統們,川普只是在這一點上更加坦蕩,這是張樹華欣賞他的特點之一。
在最近一次會議上,當被問及希望誰能贏得11月的美國總統大選時,他坦承自己「由衷欣賞川普」,因為川普很坦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