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克里瑪說:「開車來的。」
「您一定餓了吧。」伯特列夫說。他拿起話筒,點了兩份早餐:
「四個蛋包、乳酪、奶油、牛角麵包、牛奶、火腿,還有茶。」
等著早餐送來的時候,克里瑪細細檢視這個房間。一張大圓桌、幾張椅子、一張單人沙發、一面鏡子、兩張沒靠背的長沙發,還有一扇門通往浴室和相連的另一間房,他記得,那是伯特列夫的小臥室。就是在這裡,一切故事都是在這豪華公寓裡頭開始的。就是在這裡,這位有錢的美國人為了讓樂團那些微醺的樂手開心,邀了幾位護士來同樂。
「對了,」伯特列夫說:「您現在看的這幅畫,上回不在這裡。」
這時小喇叭手才瞥見牆上有一幅畫,畫的是個留鬍子的男人,頭上頂著一個奇怪的淡藍色圓盤,手上拿著畫筆和調色盤。畫看似笨拙,可是小喇叭手知道,有不少看似笨拙的畫都是名畫。
「這是誰畫的?」
「是我。」伯特列夫回答。
「我不知道您會畫畫。」
「我很喜歡畫畫。」
「這個人是誰?」小喇叭手鼓起勇氣問了。
「聖拉撒路。」
「什麼?聖拉撒路是畫家?」
「不是《聖經》裡的拉撒路,是聖拉撒路,他是西元九世紀生活在君士坦丁堡的僧侶,是我的主保聖人。」
「原來如此!」小喇叭手說。
「他是個非常怪的聖人。他不是因為信奉耶穌而被異教徒殺害,他是因為太愛畫畫而被基督徒殺死的。或許您也知道,在八世紀和九世紀的時候,教會在希臘的分支受到嚴酷的禁慾主義控制,他們容不下任何世俗的歡樂,就連繪畫和雕像也被視為褻瀆宗教的享樂物品。狄奧斐盧斯皇帝下令毀掉幾千幅美麗的畫作,也禁止我敬愛的拉撒路繼續作畫。可是拉撒路知道他的畫作榮耀了上帝,所以他拒絕屈服,於是狄奧斐盧斯把他關進監牢,對他施以酷刑,逼迫他放棄畫筆。可是上帝是仁慈的,祂給了拉撒路力量,讓他可以承受兇殘的酷刑。」
「是個很美的故事。」小喇叭手禮貌地說。
「美麗極了。不過,您當然不是為了看我的畫才來找我的。」
這時有人敲門,服務生端著大托盤進了門。他把托盤放在桌上,為兩個男人擺上早餐的餐具。
伯特列夫請小喇叭手坐下,接著說:「這裡的早餐沒什麼太特別的,我們就邊吃邊談吧。告訴我,您心裡有什麼事?」
於是小喇叭手一邊嚼著早餐,一邊說著他的倒楣事,伯特列夫聽得津津有味,還在好幾處對他提出尖銳的問題。
2
他尤其想知道,克里瑪為什麼對護士寄來的兩張明信片不理不睬?為什麼躲她電話?又為什麼沒做出任何友善的表示,讓那夜的溫存留下讓人安心、放心的餘音?
克里瑪承認他的行為既不理性也不禮貌。不過,照他的說法,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想到要再跟那個年輕女人聯絡,他就心生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