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用威脅口吻對待歐洲小國,只會激起歐洲各國極大的憤慨。他似乎不知道每一個歐洲國家,尤其小國,都經歷過許多世紀的奮戰,才能以獨立自主的主權國家的姿態,立足於世。尤其在近世法國大革命、民族與民主運動、以及二十世紀後半的各國解放運動之後,自主、平等、民主與互相尊重,已成為歐洲各國的根本價值,絕不容他人侵犯。中共這麼做,不僅是缺乏歷史知識,而且對於他國缺乏基本尊重,回到強凌弱、大欺小的原始生物性,是以無論你國力與經濟多發達,都只會得到文明國家的鄙視。這既違反了中國自古以來王道與禮義之邦的價值,也徹底違反近代中國革命要求真正的平等、博愛、民主,以及反帝國主義的初衷。
歐洲人一般極討厭川普,也很需要中國經濟力的支持,所以世界局勢本來極有利於中國。然而習近平專橫的作法,卻從根本上侵犯了歐洲人的核心價值,必然會遭到比對川普更嚴重的反彈。中國當前對外的作法太高姿態而具侵略性,這促使了世界各地反對中共的聲浪日益高漲。這除了美國的運作外,更是習「不學無術」,只知道使用權力、金錢、組織與操控等劣質法家手段的結果。作為一個大國,必須有「道」,否則何以長久?歐美固然問題一大堆,但自由、平等、民主、人權、法治,已形成一套極有說服力的道理。中國若不能提出另外一套道理,只知以力與利為國,加以態度蠻橫,如何能號召他人,領袖群倫?看來必須等習與文革世代的領導人下來,中國才可能有真正遠大的前途。
論者或說公開威脅是對於外國勢力支持台獨的必要反制,然而明眼人都知道,捷克本來根本無意挺台灣,更無意支持台獨,只是因為一再受到中共威脅,在反感的驅使下,轉而大力支持捷-台關係。布拉格市長明白說,他們來台是為了捍衛捷克的主權與尊嚴,亦即並非為了台獨而來。率團前來的捷克參議院議長,這兩天受CNN訪問也講了類似的話。捷克議員大舉來台的背後固然有美國的大力操作,然而捷克參議院之所以如此,一開始正是中共對於其前議長過度施壓與威脅的結果。此事不斷擴大,最後使得捷克成為美國在歐洲制中乃至反中的先鋒。在這種大局之下,繼續威脅會有效嗎?
在爭利、爭霸及文化與體制反感等原因驅使之下,川普這兩年不擇手段地打壓中國。除了進行貿易戰與封鎖重要科技外,美國更公開聯繫歐洲與亞洲各國,圍堵所謂中國的「越界行為」或威脅國家安全的產業。川普這些年來各種蠻橫與自我本位的作法,本來激起了國內外大量的反對。中國本應趁機在美國之外,努力建立和平共處、平等互惠的全球合作大網絡。偏偏中共的專政性太重,態度又強橫,戰狼式的對外措施,惹惱了歐洲多國,印度與南海諸國,也激起日本的警戒心。而其強迫趨同、威脅與嚴管措施則激怒了新疆、西藏、內蒙等少數民族,以及香港、台灣的人民。如此對外對內各處樹敵,其結果當然是不利於「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這只能說是習近平極權化自我本位政策的失敗。
台灣在此局面下,一方面獲得了前所未有的生存空間,一方面也大幅增加了戰爭的風險。二元對立的國際局勢下,台灣已重新被美國納入圍堵中共擴張的亞太與全球戰略圈中,這當然大幅增加了中華民國的生存機會與壽命。然而在不斷累積的兩岸及國際怨怒及緊張之中,最後的全面大戰與殘酷入侵的可能性也遽增。為了兩岸中華子民的福祉,我們誠懇地呼籲中共早日放棄這類威脅性的作法,尊重現有國際價值,以建設內部為主軸,對外恢復禮義與王道精神,這才可能真正地和平解決兩岸問題,並以和而不同的方式融入,乃至最後領導世界體系。
*作者為台大歷史系教授